11-玩命爱上坏女人

我给张方方贴的标签有:苦逼、冤种、冤大头、绿帽子王……但我一点都不可怜他,因为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一个男人得有多贱,才能把自己糟践到这种地步。

而这一切,都要拜一个叫李雪的女人所赐。

1

张方方喜欢李雪,这是我们朋友圈里都知道的事情;而李雪不喜欢张方方,这也是我们朋友圈里都知道的事情。

张方方是我的室友。我刚到济南混的时候,身上没什么积蓄,经过一番折腾,最后跟狗子、张方方合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我跟狗子一人一间卧室,张方方睡客厅。也正因为他的开放式起居,让我见证了一个「凤凰男」的自我修养。

张方方是从鲁西南农村走出来的尖子生,标准的学霸,上学期间各种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国家奖学金,经历了四年大学生活的洗礼,他身上依旧保持着自己独特而不可磨灭的气质:穿着朴素,木讷耿直,节约粮食,按时作息。

他在我跟狗子鼾声大作的黎明时分准时起床,又在我们看小电影打网络游戏的子夜沉沉睡去,规律得像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他每天上班,绝不迟到,是他们公司的「守时之星」。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上小学时偷偷在桌角刻下一个「早」字的自己。

可惜的是,在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地疯狂迷恋过几个姑娘。那些姑娘就像勾魂使者,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照面,就夺去了你的心肝脾肺肾。让你无力反抗,只能日渐沉沦。就连好男人如张方方这样的,也不能幸免。

张方方是在一次公司的对外联谊活动中认识的李雪,然后情窦初开,一发不可收拾。他化思念为力量,写了一封数万字的情书邮寄给了李雪——有些男人总是这样,在面对真爱的时候,连当面送出情书的勇气都没有。

优秀的张方方是我们眼中的骄子,却不是李雪心目中的王子,那封情书寄出之后,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不过后来听狗子说,那封情书最后被李雪的几个闺蜜拿到了手里,在她们中间传阅了一个遍,张方方自此便成为了她们的笑谈。

据狗子说,她们的说法是这样的:你不奢华不叛逆不时尚不娘炮也就算了,连个 gay 都不是,还好意思追女生?我不知道狗子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李雪明显跟张方方不是一个路子的,她在一家外企上班,给老外打工打出了一身的洋气,每天穿的不是萝莉装就是女王范,上班的时候冷艳高贵神圣不可侵犯,下班以后泡吧蹦迪不醉无归。

我看过她空间里的相册自拍,一色的大眼睛尖下巴 V 字脸,再加一个奢华复古的 lomo 滤镜,格调瞬间又提升了两个等次。再看看我们每张都像通缉犯一样的大头贴,她仿佛领先了我们一个世纪。

张方方羞涩且顽强地持续向李雪示爱,但李雪始终是不理不睬,连一个哪怕是拒绝的回复都没有,她对此是那么的不屑一顾,就像轻轻拂掉了爬到身上的一只蚂蚁,连眼皮都不用抬一下。

狗子的工作单位离李雪的公司比较近,他对我说,李雪之所以不接纳张方方,是因为李雪一直喜欢一个叫 joker 的人,她公司全都知道这事。

我很好奇,这个 joker 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比「正宗好男人」张方方还有吸引力。

狗子告诉我,joker 是李雪公司的部门主管,拿年薪的那种。混血,个头挺拔,一米八五左右,狗子在健身房见过他一次,身材很好,腹肌六块。

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感到张方方此生无望了。

不过狗子又告诉我,未必无望。

我摇摇头,惋惜道:「凤凰男 PK 洋和尚,毫无胜算。双方起点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个庙里的。」

狗子忽然俯首低声,神秘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雪喜欢 joker,那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个 joker 在国外结了婚的,有老婆有孩子。」

我一惊:「方方这是喜欢了个第三者啊。」

狗子白了我一眼:「那也总比喜欢第二者强吧。」

可怜的张方方,自从我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后,每次见到他肝肠寸断茶饭不思的样子都会恨铁不成钢地想:唉,你说这是图啥呢?

这不犯贱吗?

2

自从认识李雪以来,张方方饭量锐减,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茶饭不思,短短半年的时间暴瘦了三十多斤,本来就不怎么壮硕的身躯像根麻秆一样,颧骨凸出,眼窝深陷,好几次走在街上都被便衣怀疑是瘾君子而查身份证。

对于某些人,爱而不得比海洛因还具有杀伤力。

狗子说:「我们劝劝他吧,再这样下去,方方就完了,这家伙现在在公司里每天也魂不守舍的,部门领导都找他谈话了。」

我说:「劝他是没什么用的,能够救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再给他找个姑娘。」

狗子一咬牙,说:「为了朋友,拼了,我捐半个月工资,你呢?」

我说:「我捐一条命。」

狗子说:「操。」

那天晚上,我跟狗子请张方方出去 happy,在 KTV 里定了一间豪华包房,特地叫了陪唱的姑娘,给张方方挑了一个长得比杨钰莹还甜的,并告诉她说:「我们这个好哥们可是个社会栋梁,你可得陪好喽。」

姑娘笑着说:「哥哥放心吧,都是江湖儿女,我明白。」

我心道看不出来,这家 KTV 里姑娘的素质还挺高的。

那天晚上杨钰莹估计也是超常发挥了,不停地跟张方方喝酒、划拳、猜谜语、玩骰子,时不时还趴在他耳边低语作呢喃状,极尽挑逗之能事,看得我跟狗子都心里痒痒的,可张方方却像个木头做的一样,对于送上门来的软香温玉不为所动,面色肃然。

杨钰莹没招了,把话筒拿了过去,撒娇地说:「哥哥,唱首歌吧。」

本来无动于衷的张方方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歌曲名,眼神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接过了话筒,唱了一首肝肠寸断的《她不爱我》。

我从没听过一首歌曲能被唱得如此悲怆,简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当他唱到「我看透了她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她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的时候,三个陪唱的姑娘全都愣住了,杨钰莹脸上的表情没有了调笑和放荡,刹那间纯洁得有如圣母。

张方方用自己发自灵魂的歌声,勾起了每一个人藏在心底的伤心往事。

我们本来是想叫个姑娘给张方方找找乐的,没想到他反过来洗涤了一把别人的心灵。狗子说,「没想到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爱情的力量不止于此,还能干出来更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事情。

我还记得那是济南的夏天,骄阳似火,我正在单位里帮领导写发言稿,忽然接到了狗子打来的电话,让我火速前往李雪的公司,说张方方魔怔了。

我扔了领导的发言稿就打车赶了过去,发现张方方确实魔怔了。

太阳烘烤吊炉烧饼似的烤着大地,柏油路都快化了,连只狗都知道藏在树荫里躲起来,张方方居然穿得西装革履,还打着领带,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单腿跪在李雪公司楼下,引得一圈人躲在周围的阴凉里看热闹。

狗子抹着脑门子上的汗说:「幸亏我们单位离得近,要不然今天这家伙晒死在这儿都没人管。」

我着急地说:「你怎么不把他拉走啊,这温度谁受得了?」

狗子说:「我要能拉走早就拉走了,要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干嘛啊。」

这时两个穿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指着张方方问:「这是你们的朋友?」

我说:「是,你们怎么就叫他闯进来了?不会拦着他啊?」

保安也一脸的委屈:「我们不知道他干嘛的啊,穿得又那么板正,就让他进来了,谁知道一进来就来了这么一出。我们要把他强行拉走,他又说要死给我们看,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赶紧把他弄走吧,别让领导看见。」

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方方就说话了:「欧阳你别管我。」

我说:「要是换做是你,看到我跪在这里,半条命都快晒没了,你管不管我?」

张方方说:「不管。」

我说:「我操?」

张方方舔了一下干裂发白的嘴唇:「有句诗你应该听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我忽然间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也有资格念裴多菲的诗?你跪在这里,不就是等李雪可怜你呢,是不是?」

「不是可怜,不是……我只是想让她明白我的心,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你不明白,我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张方方说着,竟然啜泣起来,几滴眼泪落在了地上,马上就被蒸发了,只留下一个个干涸的痕迹。

我叹了一口气:「方方,你越这样,人家越看不起你,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天看不见她,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你不懂,你不懂……」他说着话,虚弱的身子微微发颤,手里的那一束花在烈日的照射下也变得跟他一样,无精打采地垂吊着。

我见过许多表白的人,但像张方方这么拼命的,还是头一次见。再这么跪下去,他非脱水休克不可。我劝说不动,便跟两个保安一起想把他给拖走,可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跪在地上跟扎了根似的。

狗子看不下去了,冲着楼上大喊:「李雪,你下来!难道你就这么狠心,看着张方方跪在这里,你连面都不露一下吗?」

楼上的窗户忽然开了,紧接着,一盆凉水泼了下来,正好把我跟张方方浇了个透湿。被冷热这么一激,张方方两眼一翻,竟然当场晕了过去。

我吓坏了,跟狗子急忙抬起浑身软绵绵的张方方撤离现场。慌乱中,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走了过去,个头挺拔,五官俊朗,深褐色的眼睛从这里掠过,像看路边耍猴似的在嘴角露出了一丝蔑笑,然后上了楼。

事后,狗子告诉我,那个人就是 joker。

张方方昏迷了半晌后终于慢悠悠地苏醒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李雪把花拿走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搭进了半条命去,对方却连影子都没露一下。

3

有句话说得好,当你努力要干成一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帮你。

一个天赐良机,终于摆在了张方方面前。

那是深秋的一个夜晚,将近午夜时分,我跟狗子还在网络上鏖战厮杀,张方方早已就寝多时,然后,李雪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里,李雪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大意是自己喝多了,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问张方方能不能去接她。

本来睡意正酣的张方方霍然而起,精光四射,仿佛活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他穿好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我给他打气:「方方,《曹刿论战》还记得吧,一鼓作气,晚上尽量拿下,能别回来就别回来了哈。」

狗子比较务实,从他的抽屉里翻出来两个套,递给张方方:「拿着。」

张方方大惊:「这是干啥?」

狗子恨铁不成钢:「你说干啥,有备无患啊!」

张方方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从狗子手里接过套,像是接过普罗米修斯递过来的火种,万分小心地揣进了兜里。

张方方走了以后,我嘟囔道:「这李雪大晚上的让方方过去接她,啥意思?」

「啥意思,回心转意了呗。」狗子拨拉着鼠标不屑地说,「那个 joker,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四处沾花惹草的主,跟着他能有什么结果?人啊,还是得实际点好,方方这种好男人就是居家过日子的不二人选。」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那这也太突然了吧,连个过渡都没有?」

「过啥渡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事直接挑明了就行了。咱看看吧,要是今天晚上方方不回来,这事就成了。」

那天晚上,张方方果然没回来。早晨起来以后,我跟狗子弹冠相庆,狗子动情地说:「人还是需要努力的,万一成功了呢。」

张方方回来以后,面色虚弱,眼圈发黑,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

狗子看了以后连声啧啧,「我去,这么拼命。」

我说:「你不懂,这叫厚积薄发。野百合也有春天。」

张方方却从兜里掏出那两个套还给狗子,说:「给。」

狗子愕然地接过来,问:「什么意思?」

张方方说:「李雪怀孕了。」

我跟狗子都愣住了。

似乎青春的生活就是由怀孕、劈腿、分手这些事情组成的,张方方与李雪的狗血爱情故事也不例外。在李雪最无助的时候,她才想起了张方方,想起了这个不奢华不叛逆不时尚不娘炮的小伙子。

而张方方也没有让她失望,他带着李雪去医院做了人流,然后把她接回了家里,买了一本《家庭食谱大全》,每天换着法地给她做菜吃,顿顿不带重样的,伺候月子都没这么精细。

那天张方方待李雪入睡了以后,他进到我房间里来,说:「欧阳,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张方方迟疑了一下:「咱俩能不能换换房间,我在客厅里住,是没什么,可还有李雪,不方便……」

我说:「方方,有些话我早就想给你说了,她……」

「别……」他制止了我要说下去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个备胎,现在却靠着这种机会转正了,我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只要能跟李雪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明白就算前面是个火坑,他也会跳下去了。

张方方跟李雪搬到了我屋里,两个人名正言顺地同居在了一起。

张方方夙愿终于得以实现,每天兴奋的小脸都是红扑扑的,24 小时处于亢奋状态,下了班像冲锋打仗一样冲进家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从菜市场上缴获来的胜利品,做饭刷碗的活他全都包了,并且厨艺神速见长,只要李雪能稍微颔首说一声「好吃」,他的表情幸福得就像喝了蜜一样。整个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他眼里只有这个叫作李雪的女人。

我常想,「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一定是真的,周幽王为了博褒姒一笑,戏弄个把诸侯才哪到哪啊,要是张方方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能把全世界都翻出个花来。

4

李雪经过短暂的恢复期后,很快又开始上班了。每天要拿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梳洗化妆,打扮得妖娆妩媚,又恢复了她在我印象里的风采。萝莉装或女王范的着装风格交相辉映,时而可爱时而高冷,唯一不变的是胸间的一道深 V,始终澎湃汹涌。我跟狗子不禁感叹,这得给朴实无华的张方方造成多大的心理和生理冲击。

李雪的生活开始恢复常态,喝酒,泡吧,不醉无归。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醉醺醺的,有时候还哇哇地吐一地。张方方毫无怨言,打水给李雪洗脚,洗脸,洗衣服,拖地,贤惠得像是日本妇女。

狗子说:「以后我老婆要是让我这样伺候她,我非把自己阉了不可。」

「我也是,」我英雄所见略同地点点头,「我先把自己阉了,再跟她同归于尽。」

一个周末的晚上,张方方请我跟狗子出去撸串,感谢这段时间来我们对他的包容,其实潜台词是感谢我们对李雪的包容。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都没有点破,我跟狗子趁火打劫,光羊腰子就点了十几串。

狗子吃得满嘴油腻,问:「李……」刚说了一个字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嫂子呢?」

「公司安排她出差,要后天才能回来。」

「出差,去哪?」我漫不经心地问。

「她没说,我也没问,」张方方乐呵呵地说,「爱一个人,就要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我擦,」我叹道,「方方,你什么时候成爱情导师了?」

「不是导师,是发自肺腑的。」他脸色严肃下来,「只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才会有这种感悟,所以你们不懂。」

「切,说的就跟别人没谈过恋爱似的。」狗子不屑地撇撇嘴,又拿起一串羊腰子。

张方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一眼,脸上飞出了一丝喜悦:「是李雪的,肯定是到地方了,给我报平安呢。」

他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脸色就变了。

我觉得不对劲,一把将电话抢了过来,听到传来的是女人的喘息声,从音色上辨别,应该是李雪无疑。

她喘息连连,还呢喃道:「别停,啊,别停……」

忽然又出现了一个粗壮的男声:「宝贝儿,好热,把车窗摇下来点……」

我脑袋「嗡」了一下,这就是他妈的传说中的「车震」啊!

根据现场声音,我基本可以还原那幅场景:李雪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闪转腾挪,使出各种姿势,不料一屁股压到了手机,然后拨了个常用的电话号码出去,给千里之外的人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就在我想进一步掌握更多的信息时,忽然听到李雪喘息着说:「等等……什么东西压在下面……手机怎么……我操……」

然后,对方就挂断了。

拿啤酒回来的狗子看着我跟张方方,一头雾水地问:「你俩咋了?」

我说:「没事。」

「没事?你俩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不是嫂子打过来的吗?」

「不是,方方看错了。」

「那是谁打的?」

「没谁,一个诈骗电话。」我竭力维护着张方方的尊严。

狗子坐下,拿起一串羊腰子笑道:「诈骗电话?骗谁不好,非要骗你们两个屌丝。」

这世界是有定律的,一个人撸串,撸的是心情;两个人撸串,撸的是默契;三个人撸串,撸的是江湖。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我借口上厕所,走过去默默地把账结了,作为朋友,我不能让张方方流泪又流血。

我不知道那次事件对于张方方的人生具有何种里程碑似的意义,但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自那以后,我不仅给手机设置了锁屏,还设置了开机密码,然后是手势保护,要顺利地拨出一个电话需要经过三道关卡,从根源上杜绝了类似悲剧的发生。

我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也宣告了张方方与李雪之间感情的寿终正寝,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如此鲜绿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而若无其事。

但张方方同学再一次刷新了我的三观,当李雪回来以后,他竟然绝口不提此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诈骗电话。但李雪却搬出了我们合租的房子,据我跟狗子的推测,她是想以此为契机,逐渐淡化跟张方方的关系。

备胎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是早就可以预知的结局。

5

用剑者,终死于剑下,这真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李雪刚搬出去没多久,她与 joker 的事情就传到了 joker 老婆的耳朵里,于是,joker 老婆带着两个闺蜜从国外杀了过来,千里迢迢来灭小三。

别管在哪受的熏陶,别管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正房对付小三的套路总是惊人地一致。Joker 老婆人高马大,带着两个闺蜜挟风雷之势就直扑向李雪所在的公司,在公共走廊里将其围住,一顿痛骂撕扯。

Joker 上前去劝架,被他老婆连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后就再也不敢吱声了。据狗子说,joker 之所以能够当上这家公司的部门主管,全靠他岳父家的实力和背景,所以 joker 惧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狗子第一时间就把李雪被正房寻仇的事情告诉了张方方,急火攻心的张方方冲到马路上,硬生生地拦下了一辆正在载客的出租车,以死相逼让司机先把自己送到地方。

他赶到的时候,李雪正被撕扯得狼狈至极,裙子上衣都撕破了,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脸上的妆全都花了,还有好几道指印。张方方一下冲入人群,猛地把李雪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其他人的拳打脚踢。

「臭婊子,去死吧!」天底下所有打小三的套路都是一样的,当众羞辱完后,总会祭出「泼硫酸」这个杀手锏。

Joker 老婆拿着一瓶稀释过的硫酸泼了过去,她也许只是想给第三者一个教训,并不是一心要毁她容,所以泼的位置有些偏。张方方见状却急忙一个转身,紧紧地抱着李雪,那硫酸不偏不倚地全泼在了他的后背上。

一阵烟雾升腾起来,狗子说他真是惊着了,被泼了硫酸的张方方居然一声不吭,仿佛泼在身上的只是一杯冷却过的咖啡一样。

那次事件之后,李雪就从原公司辞了职,换了一个工作,而张方方则离开了济南,一直杳无音信,后来据狗子说,他回了鲁西南老家,生活倒也安静祥和。

这两个人的狗血往事,也在我忙碌的生活中逐渐淡化了出去,慢慢遗忘了。直到四年后,我去青岛看一个朋友的画展,在动车上又偶遇了李雪。

四年的光阴足可以重新雕琢一个人,李雪穿着朴素,梳着简单的马尾,眼圈有些发黑,身材微微发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就着一包榨菜吃着泡面。

寒暄了几句后,我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孩子一直放在公婆家,她休了年假,正好去看看。

我说:「孩子都会跑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真快。」她低下头沉默半晌,忽然又说道,「欧阳,我想问你个事,行吗?」

我没说话,我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是想问那一次事情后,张方方为什么不辞而别离开了济南,走得那么突然。

我告诉她,张方方之所以离开济南,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之所以不想再见到她,是因为那硫酸除了烧灼了张方方的后背之外,还有一些喷溅到了他的脸上,导致他的半侧左脸毁了容。张方方无法容忍这样的一个自己站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于是便选择了离开。

李雪听完我的话,惊愕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或许想不到,张方方离开的理由竟然是这样。她有些语无伦次了,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方方他对我……何必这样……」

我说:「我们也不知道张方方为什么会这样对你,我跟狗子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他,李雪只是个婊子,你为什么还对她那样?」说到这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看着李雪的表情。

她的表情只有悲伤,没有别的。

我继续说:「张方方就反问我们,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们知道我有多喜欢李雪吗?」

说到这里,我又停顿了一下,问她:「你知道张方方有多喜欢你吗?」

李雪摇了摇头。

「张方方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佛陀的弟子阿难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不能自拔。佛祖便问阿难,你到底有多喜欢这姑娘?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方方说,他一直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直到遇见你,他才明白这个故事是真的。」

李雪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张方方也是一条硬汉。听狗子说,他抱着你被硫酸泼到的时候,一声没吭。」

「不,他说话了。」

「哦?他说了什么?」

李雪忽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手指缝间滑落下来,砸在泡面盒子上,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

「他说……李雪……别怕。」她泣不成声。

- 完 -

□ 欧阳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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