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动匹配

分手六年,初恋男友已经成了芭蕾舞团的台柱子。再次见面,他竟然在我面前脱掉芭蕾舞服,场面惊人。而我慌得掉出了早上刚到手的离婚证。

我瞬间社死,可他却笑着对我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连看一场演出,都要先离个婚?」

1.

三十天前,我和恋爱五年的男友申请离婚了。

我和孟放是隐婚,我们高中毕业在一起,大学毕业领了证。

离婚的原因是我发现他出轨。

孟放平时是个很细心的人,微信信息栏点赞、饿了么外卖记录、淘宝购物车这些错误他不会犯。

我是在某众点评里发现的端倪。

那天我借他的手机搜上门维修,结果在他收藏栏里,我看见一家叫豆豆糖的网吧。

这个网吧在离本市足足有 30 公里的县城里。看装修起码开了十年,一条点评都没有的那种。

我知道这是孟放的初恋的爸爸开的网吧,那一瞬间,横亘在我们之间五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我假装自己东西丢了,去了那个网吧查监控。

果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到了孟放和许炀炀一起热吻亲昵的录像。

一个月前,我正式向孟放提出离婚。

我们恋爱虽谈得久,但结婚就几个月,一无所有的年纪,没有财产可以分割。

提离婚的时候,孟放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了一个字:好。

他甚至都没问我为什么,我也没说,大家心照不宣,五年的时间,足以把我俩最后那点情分都耗尽。

三十天后,我拿到这本离婚证,站在民政局的门口等车。

我平静地把离婚证放回包里。

就在这时,我看到两张票。

俄国芭蕾舞团的《天鹅湖》。

2.

票是公司奖励给我的。

我跟孟放大学期间学的戏剧艺术,穷归穷,却养出了个财阀爱好——喜欢看歌舞剧。

一张票最便宜也要五六百,年少时我们曾经吹牛说等以后赚了钱要买最好的位置,坐在第一排好好数黑天鹅那段「32 挥鞭转」到底转了几个圈。再看看哪家芭蕾舞团实力最强。

我看着手里的票——第一排,最中间,价位两千以上。

现在我们买得起票了,可演出日期就是我们拿到离婚证的这天。

天意弄人啊。

最后我拉了我闺蜜大晴来陪我看。

她不知道我跟孟放隐婚,更不知道我今天离婚。

到了现场,她一直在唠叨 ppt 还没做完,这种高雅艺术她欣赏不来。

事实证明,哪怕是价值两三千的票,也阻止不了大晴坐在第一排打瞌睡。

直到男主演出场了,王子齐格弗里德从幕后跑出来,她才忽然瞪圆双眼!

「我靠!这男主角……发育得也太好了吧?」

我:「?」

《天鹅湖》的王子出现的第一幕是舞会,

这一幕确实有几组王子单独连续的「鞭转」,还有「大跳」,芭蕾舞里男演员的连体裤原本就很紧身,就……看起来还挺尴尬的。

其实经常看芭蕾舞的人不会特别关注这些。

但是大晴忽然这么「吼」出来,我也在所难免地被「带偏」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坐那光听大晴大呼小叫,连传世的那段黑天鹅的「32 挥鞭转」都看得心不在焉,更忘了数到底有几圈。

谢幕之后,大晴非说要去后台找演员合影。

后台人多杂乱,她到了就把我甩下了。

一般后台不让观众随便进来,我趁一个人想赶紧找个没人的房间避一避,谁知门一开,浑身血都要飙到天灵盖上!

房间里,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身材比一般亚洲人都要高,皮肤极白,他正站着对着镜子卸妆,连体服薄,光看背影我不确定他这是脱了还是没脱。

但是我还是看到了,特别立体的、特别白的、特别有视觉冲击力的——

一……个……腚!

「不……不好意思……」

我吓得扭头就走,

谁知就在我们开门要出去的时候,那人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

「陈娇。」

我拉门的手中邪一样停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我不敢深想。

「刚才演出的时候就跟你闺蜜一直往我身上乱瞟,现在直接闯男演员更衣室,」

「六年没见,你挺出息的?」

听着声音,我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

「李……李之贲?真的是你?」

刚才看身型听声音我就觉得熟悉,只是在舞台妆的作用下,哪怕第一排我也没确认。

我本能地回过身去,结果看到眼前画面吓出鸡叫:「你你你……你怎么转过来了!」

他刚好在穿裤子,其实没让我看到什么。

但刚才那一眼让我确认了,他就是什么都没穿!

李之贲一脸平静:「你不就想看到这样吗?」

「我哪有?我是来看舞剧的!」

「不信你看我买票了!」

我说着赶紧从包里拿票作证,谁知手忙脚乱之中一个紫红色的本本「啪嗒」掉在了地上。

啪,快乐没了。

是我今早刚到手的离婚证。

我瞬间呆住了。

能够感觉到,他也有一瞬间的静默。

他还没来得及穿上半身的衣服,修长的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没多问什么,只是弯腰,纤细的手指把那本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

「10 月 21 日,今天?」

他合上那个小本子,眼底有促狭的笑意:「看我一场演出,还要特地先离个婚啊。」

3.

我心里五味杂陈。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局促,我说有机会请他吃饭。

谁知道李之贲有社交牛逼症:「好啊,刚好你欠我一顿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干笑着说行啊。

我和李之贲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六年前,高三的那个寒假,他说要出国读书,我们出去玩过一次,那天他请我吃了一顿饭,后来我俩再也没见过了。

我确实欠他一顿饭,所以带他到大剧院附近酒店里的一家餐厅。

门脸看上去很简陋。木屋子加一块挂布,一看就很简朴。

我以为人均 100 撑死了,谁知进去坐下,翻开价目单我心都在抖。

我算了一把,要是李之贲食量跟我差不多的话,想吃个六成饱,人均基本 3000 起!

来这儿吃的人是什么家庭条件啊?

我坐在李之贲旁边强作镇定:「刚才你在台上跳了两个小时饿坏了吧,喜欢吃什么呀,呵呵。」

「都行,你定。」

他没拿菜单,只是托着侧脸一直看着我。

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叫来服务员。

「那个,要两份鳕鱼白子,白子春卷,四串这个鸡提灯,还有嗯……白米饭来一碗!」

我水深火热地点完一堆看不懂的菜之后,扭头发现李之贲居然在笑!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就觉得你挺重的。」

「重?」我看看自己的小胳膊腿,「我不重啊,我才 90 斤!」

我转念一想不对啊,我这刚点完菜呢:「你是说我重口吗?」

其实我压根不知道刚才点了什么,配料有好多「雅称」我压根看不懂。

谁知这时李之贲吐出三个字:「我说欲。」

我血刚唰地冲上头!

他又笑嘻嘻地拿筷子:「口腹之欲的欲,四舍五入还是重口。」

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强行装逼:「一看你就没见过世面吧,日本饮食都很清淡的……」

他没拆穿我,只是若有所思地笑着点头说是。

……

直到后来我回家,在网上搜日料里的「白子」「提灯」都是些什么东西,尬得我用脚趾都能在地上抠出新西湖十景!

知识告诉我——白子是鱼类的精巢。

而提灯,是鸡的卵巢。

我那天点的全是那些玩意。

4.

回家后,我一个人对着电视机发呆。

我跟李之贲虽然留了联系方式,但并没有刻意联系。

直到孟放给我打电话:「许炀炀回来了。」

我哦了一声,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点破事,还在那惺惺作态地说:「我跟她挺聊得来的,她听说了我们后来的事,想见见你。」

我脑海中一个问号。

大哥?你这是自己婚内出轨还要带许炀炀登门耀武扬威是吗?

我有点忍不了了,几乎是下意识给李之贲打电话:「哥,今晚能帮我一把吗?」

「说。」李之贲那边好像在开 party 有点吵。

我扯着嗓子说:「那个,我前夫,要带他姘头一起约我吃饭。」

「我不想一打二,你跟我演场戏,帮我撑撑场子呗?行不行,『球球』了。」

孟放不是出轨吗,我就拉着李之贲告诉他,其实我也早就出轨了。

想要生活过得去,大家头上都要带点绿。

让他看看李之贲跳芭蕾的这双大长腿,我非得活活气死他。

事实证明,我的决策很对。

凭借这么多年孟放对我的了解,这个「日租男友」,不管换成谁,都不如李之贲具有杀伤力。

因为曾经我和李之贲也是「夫妻」,只不过是游戏里那种。

除了李之贲,他不会相信我跟任何人出轨。

我和李之贲最开始是在初中时因为一款网游认识的。

为了做任务,我俩在游戏月老 npc 面前结为「夫妻」。

后来差不多 2012 年的时候有一款页游火了。每次电脑课我们全班几乎都背着老师在偷摸地玩这款游戏。

李之贲有天也叫我陪他玩这款游戏,还说给我准备好了账号。

我当时傻乎乎的,没想那么多。谁知电脑课的时候我一上号,全校都炸了。

李之贲在我们学校挺出名,因为他在这款游戏里是全服务器土豪榜第一名,就是技术不怎么样,充值第一名的那种。

他的 id 叫一只小蝎子,直到有一天,一个叫「一只小笨鱼」的账号在土豪榜上超过了他,成为新晋充值大户第一名。

这个账号,就是他给我准备的那个号。

于是所有人都在传,三班有一个叫陈娇的女同学是隔壁私立中学「芭蕾王子」李某同学的女朋友。

更劲爆的是,有人说他给我这个号砸了五十万!

那会儿我们才读初中呀,十年前,五十万,什么概念?

我那会纯,以为土豪榜这种东西,充个五百块钱就能拿第一了。

而且就一个页游小破号,谁会给它充五十万啊?

他们服务器有这么大额充值的端口吗?

我根本不敢相信,只觉得是有人要校园霸凌我,吓得再也不敢上号了。

我还记得那会我说不玩了,李之贲气了好几天。

那天,他在游戏里噼里啪啦打字骂我:「老子特么费大心思给你收来的号,你说不玩就不玩了,你当老子钱大风刮来的?」

我默默回复:「大不了我帮你挂网卖了啊。」

李之贲:「卖多少?」

我:「五……五十块?我都转给你。」

李之贲:「……」

过了几秒钟,他给了回了三个字:「操你妈!」

5.

虽然这号最后我没卖,不过接下来忙中考,我也没再玩过游戏了。

高中李之贲准备出国了,专攻他从小就擅长的芭蕾舞。

后来我认识了孟放,再后来孟放和许炀炀在一起。

然后就是到了今天。

我和孟放在一起的五年里,每提李之贲他就气一次。

他老说:「李之贲,不就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吗?」

「这点小钱有什么用,他那种不学无术的小少爷,迟早都会被社会淘汰。」

他嘴上看不起李之贲,心里其实羡慕嫉妒恨得紧。

所以,现在我们四个人见面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一点也不意外。

氛围高雅的高级餐厅里,孟放和许炀炀坐在我对面。

地方是他们选的,本市最高级的一家西餐厅。

在本地,一直有传言说这家餐厅是我们省的首富家里开的,所以这里座位特别少,价格也特别贵。

孟放选在这里时我就知道他们要装逼。

见到许炀炀本人,更是印证了我心里这个猜想。

几年不见,许炀炀一身大牌。什么四叶草五花,卡地亚钉子全齐,而我坐在她对面,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优衣库。首饰就是个 200 块钱的小米手环。

不过孟放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连工作都还没有,优衣库都穿不起。

但让我意外的是,李之贲今天什么都没戴。

他一身牛仔裤白体恤,来了之后耷拉着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坐在位子上:「怎么还不上菜啊?」

我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别给我丢人。

他这才收敛了一点,没继续左顾右盼。自顾自地开始喝柠檬水。

从他进来开始,孟放的眼睛灼灼地盯着他。

终于,孟放开始说话了:「李同学,好巧,今天没想到你也来,陈娇可没跟我说。」

孟放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李之贲这才正眼看他一眼:「哦?是吗,大概因为最近我们都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孟放笑容有点挂不住。

我鼓起勇气,拉着李之贲的手火上浇油:「对啊,我们昨晚就在一起。不仅是昨晚,其实……咳咳。」

我故意大放厥词,成功地看到孟放现在的脸色就像喋了屎。

他皮笑肉不笑,准备祭出他傲人的学习成绩开始 diss 人:「李同学现在在哪里高就?我直博 XX 师范大学,以后兴许能有个照应。」

李之贲漫不经心地理了理餐巾:「照应就免了,我平时就跳跳舞。应该照应不了你,孟老师。」

李之贲说孟老师这三个字的时候特别贱,我简直想笑。

结果孟放这呆比还真信了,甚至笑出来:「你跳舞也挺好的啊,跳舞锻炼身体。」

「你看你,身材比我好多了,光靠脸都能吃到饭呢,哪像我们这种人,只能靠才华,呵呵呵。」

我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更要死的是这时许炀炀也开口了:「李同学,我也喜欢跳舞,你平时去哪家店?也许我们以后能碰到呢。」

噗……

许炀炀说的「店」应该是夜店。

许炀炀还在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和孟老师啊,孟老师在本地人脉很广的,各大论坛会议如果需要表演的话都可以照顾到你。出场费最高五百呢!」

许炀炀说得可真诚了,假睫毛一颤一颤的。

这时我忍不住看向我们皇家芭蕾舞团的男主角李之贲同学。

在我认知里,李之贲就是那种典型的中产之家,从小给了他最好的教育。

芭蕾舞,多苦啊,他十年如一日地艰苦训练,亚洲人想要坐到这个位置,天赋功力机遇条件缺一不可。

只有这样,才能让现在的他一场演出,一张票就要上千元,上万元,观众上千个。

出场费五百块?要笑死谁呢?

面对对方这么奇绝的言辞,李之贲居然还能忍,甚至还做出一脸憧憬的表情:「好啊。」

我有点急,他这样子,根本不能对孟放和许炀炀造成伤害啊……

我心想他好歹跟我演演啊。给我夹个菜也行,可他就一直不咸不淡自顾自地吃着,完全没有那种「偷情」的互动。

两顿饭加起来请他吃了一个 iphone13 了,他居然还在这里玩龟息大法。

这钱花到哪里去了?专门花给他长腱子肉了吗?

就在我如丧考妣地叫服务员来买单时,他忽然开口了。

「今天这顿饭算我请了。」

我拉他袖子,示意我不想让孟放和许炀炀这对狗男女白吃到任何东西。

谁知道不咸不淡地继续说:「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的话,可以反映给我的主厨。」

「我的主厨很敬业的,每次客户的建议他都会悉心听取。」

我在这时好像听到了空气里一根针掉下的声音。

良久,许炀炀表情有些愕然:「这里……是你的餐厅?」

「是的。」李之贲微微一笑,「李 xx,是我爸。」

此时。

我、孟放、许炀炀三个人齐齐都惊了!

请客……餐厅……首富!!

李之贲,居然真的是首富的娃!

6.

离开餐厅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仅是我,孟放和许炀炀也一样懵。

我看到许炀炀开过来她精心准备的奔驰 e300,可在李之贲司机开过来的暴发户般幻影面前也黯然失色。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嘿,想什么呢。鞋带散了。」

我回神,眼睁睁看着李之贲当着孟放和许炀炀的在我面前蹲下。

我下意识一躲,结果脚踝被他稳稳地捏住。

我不敢再动了。呆呆地看着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给我的帆布鞋系了一个蝴蝶结。

末了,他还站起来对我笑笑:「老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女人系鞋带。青梅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走,上车。」

那一瞬我感觉许炀炀脚上的 JimmyChoo 在流泪!

那可是一双芭蕾王子的手啊!

谁不想被这双手摸……呸!哪双鞋不想被这双手摸一把!

安迪·沃霍尔曾说每个人未来都有 15 分钟的成名机会。

我是个十八线的剧作家,一年好不容易接几个本子都没有署名权。连名都不配有,更别提出名了。

可就是刚刚几个小时,我觉得我成了我小小世界的唯一主角。

我坐在劳斯莱斯上看着他的「星空顶」发呆。

车内有些沉默,直到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当年给我的那个号,到底值多少钱?」

「你猜。」

「我怎么猜得出来,他们说值……值……」

「五十。」他说。

呼,我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他看我如释重负的模样,笑嘻嘻地补了一个字:「万。」

我:「握艹!真假的!真值五十万?」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车窗,拢着火点了一根烟:「不值。」

「啊?」到底值不值啊?

「我买来五十万,你卖五十块,你说值不值?」

我莫名有点脸红:「那是因为我岁数小不识货啊……」

李之贲若有所思地嗤笑一声:「现在也是。」

他是说我现在还是不识货吗?

我水深火热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他忽然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去哪啊?」我傻兮兮的。

「舞团下礼拜要去别的地方演出,接下来都有安排,」他说着,吸了一口烟,很绅士地故意吐向窗外,然后回头眯眸笑着看我,「也许一两年都不会回来了。」

哗啦——

星空刹那好像黑了黑。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车子到了我家楼下。

我茫然地打开车门。

关门前,李之贲忽然叫住我:「陈娇。」

我还是有点闷:「啊?」

「那天你最后一次上线,为什么不理我?」

我知道他是在说 N 年前那款网页游戏的事情。

在我决定彻底不玩那款游戏之前,我曾想过在游戏里找李之贲去道别。

可就在我上线的时候,刚巧看到他在周围频道里在跟我们班班花苏瑶聊天。

李之贲曾在我面前说过无数次要追苏瑶。

我一直以为他是口嗨。

可那天看到他对苏瑶的态度,既亲昵又热烈,我当时也不知怎么的,特别生气。

刚好那次模拟考成绩不理想,我也不打算再玩游戏了。

下线前看到了李之贲游戏好友私信里给我发了一句话,但我没点开。

后来,我也没再重新登录过去看过那条私信。

再后来,那个游戏也倒闭了,所有聊天记录都不复存在。

我至今都不知道李之贲给我发了什么。

我站在车外,想起彼时年少的我因为他跟苏瑶热聊还伤心了好几个月,一口气没提上来,故作冷漠地说:「我干吗非要理你啊?我又不是你的小狗。」

丢下这句,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的小巷子。

好像一条……落荒而逃的小狗。

7.

回家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年前第一次在游戏里见到李之贲。

那时的我在游戏里是个 100 级的大佬。

他才一级,穿着最昂贵又装逼的新款时装,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既傻逼又酷炫。

那年,现实中的我父母离婚,因为钱的事,闹得很难看。

学校里都是关于我家里这些破事的传闻,据说都传到了隔壁李之贲的学校,搞得我一度很自卑。

后来我被判给我爸,我爸是做销售的,平时工作压力大,每次喝醉了回家会一边骂我一边砸东西。

我经常被吓得不知所措,到了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想找人倾诉,所有同学也都睡了。

只有李之贲。

他每次到深夜都在线,家里也不管,也没人没收他手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我什么,总之那几年,一到晚上我爸回来的点,他就会给我转发一些笑话。

到后来,没有他的笑话我都睡不着了。

这种互动一直到他出国后某天深夜我在朋友圈里发了我和孟放在一起的图片才结束。

在那段艰涩的岁月里,我对李之贲的心意,没有人知道。就连我自己都不算特别清楚。

后来李之贲来回也交往了几个女朋友,一切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还是挺怂一个人,

只敢等李之贲一个青春期,不敢等李之贲一辈子。

8.

李之贲要走了。

尤其是当我知道他是大佬儿子之后,更不敢主动找他产生什么交集。

这几天我都一心一意地坐在电脑前写剧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噢,要做那个不声不响得到整个月亮的人。

努力写剧本能不能得到月亮不知道,但那天请李之贲吃日料花了六千,再不冲点业绩月亮直接把我开出族谱哈——月光族变成月欠族。

有一天晚上我写剧本写得直接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忽然一阵电话铃把我吵醒。

李之贲说他在剧团庆功宴,叫我去捞人!

到了现场,是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高楼俱乐部里。

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包厢。

包厢正中间,李之贲那双练芭蕾的大长腿四仰八叉地叠着,十分惹眼。

「李……」我刚要叫他,他就对身边几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人开口道。

「看见没,我女朋友来接我回家了,都赶紧死开。」

「哟——」

人群中起哄一片。

就在这时我听到旁边有人说:「李王子,你平时喝酒都懒得来能交到女朋友?谁不知道你心里只有游戏?」

「你女朋友能忍你全球到处跑天天打游戏吗?」

「是啊,这是你女朋友?我怎么看着觉得不像啊哈哈……」

这帮人肯定是嫌我土。

这里个个人高马大,长相精致,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我看着就不像跟他们是一个世界的!

我寻思肯定得配合他,于是说:「咋么地!我也喜欢打游戏,我就喜欢打游戏厉害的男的!」

「噗……」有人笑出来,「他打游戏?厉害?」

我额头上斜线三条。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 1 级的站在雪原里的菜鸟,李之贲打游戏确实算不上厉害。只是充值厉害。

我继续嘴硬:「那我就喜欢喜欢打游戏、跳芭蕾厉害的男人!」

「亲一个!」卡里的人估计没想到我看着村胆子还挺大,得寸进尺地说,「你俩今天当着我们面舌吻一个我们就信!否则,今晚李之贲不许走!」

「舌吻算啥啊?我都能上。」一个留着公主切的美妞有点喝高了,坐在旁边笑着打哈哈。

我有点急了。

李之贲不声不响地把酒杯放回桌上,说了一句:「人家是好姑娘,别玩儿她。」

9.

三个小时后,我跟李之贲才能脱身。

我出来的时候耳朵都是懵的,从没想到凌晨三点的路口能有这么多出租车。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还有 2.1 公里的快车,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新手村里的菜鸟。

「我们这么走了没事吧?」我问。

李之贲在点打火机,他嘴里叼着烟,专注地看着橘红色的火苗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被火光映照得有点红的脸:「你没事吧?」

「没醉,上脸。」

我哦了一声:「我刚叫了车,要不现在取消了?天气冷。」

「等会没事。」

他说完,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尴尬。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女朋友啊?」

他没回答,一边吸烟一边看了我一眼。

我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逢场作戏嘛,较真就没意思了。

我低下头又小声问:「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好姑娘?」

他又看了我一眼,还是没回复。

我声音越来越小,酒精的作用下跟他尬聊:「……谁是坏姑娘?」

「除了你。」

……

我就算再怎么迟钝,好歹也是写过几集言情电视剧的。

到这个时候如果还没反应,那是真的不应该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帮李之贲喝的三口假酒里掺了药,浑身的血好像都叛逃了地心引力,我脑袋里一片糊涂,又好像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仿佛看到中学时期他每天给我转发的那些笑话集;

我仿佛看到我们第一次在游戏月老前面穿着红色的喜服拜堂成亲;

我仿佛看到他在舞台中间肆意地起舞,然后他朝我的方向伸出手,做出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动作,然后他身后的背景变成白茫茫的雪原,那是隔壁学校的他第一次听说我在玩一款网游,所以特地注册了一个新号,一个一级的菜狗,穿着全区最牛逼闪闪的时装,站在世界尽头。

他说那年他父母也刚好离婚,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在办事大厅遇到另一对离婚的夫妻,闲聊的时候刚好听说女儿是我们学校的,跟他读同一年级。

那年他其实活得很压抑,豪门世家的恩怨,比我家还狗血。

少年时期的李之贲抱着猎奇的心态要到我联系方式,看看什么人跟他那么有缘。

后来我们就一起打了那么多年的游戏,他还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突然想起这些的我紧张得面红耳赤:「我不是好姑娘啊……」

李之贲一记冷眼过来。

那眼神贼犀利,吓得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可你说你要追苏瑶啊?」

「骗你的。」他抿着烟。

「可我只是个扑街啊……」

我着急说道:「我写不出《天鹅湖》,变不成白天鹅,数不清 32 挥鞭转,我……我……」

「没关系,老子喜欢你这么多年了,知道你菜。」

我:「……」

我觉得李之贲太坏了!他表白的时候都要骂我!

我气得鼓起腮帮子:「不许说了……」

「我还知道你选男人的眼光也很菜,嫁给孟放那个土……」

李之贲后来说什么我记不清了。

当时,我脑袋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我现在是单身。

不管李之贲是真喜欢我还是假喜欢我,总之我现在是单身。

我伸手摘了李之贲嘴里的烟,踮起脚尖,对着他的嘴亲了上去。

10.

他力气可真大啊,怪不得女芭蕾舞演员跟他合舞做高难度动作的时候都跟没有重量一样。

凌晨三点喝了酒,又醉又困,我们的冲动都战胜了理智。

李之贲挺会的,不是那种纯情的小奶狗,卧室门关上,里面的花样跟歌舞剧一样精彩。

我们都是刚出校园里的苹果,只是已经过了最青涩的阶段。

那些纯情少男少女关心的问题,我们恰好都不那么在乎。

总而言之,一切都刚刚好。

很尽兴,也很默契。

翌日,我俩搂着在我家老破小 1.5m 宽的床上醒来。

床背靠着窗户,窗帘还不遮光。我们是被阳光照醒的,可以把对方看得一览无余。

我有点不好意思,李之贲却很怡然自得。他的状态就像回了自己家,懒懒地往床头一靠,「啪」地点烟,伸出精壮白皙的胳膊拿我床头的水杯。

「哎,你别喝!」

他挑眉看我。

我裹着衣服起身:「我去给你烧壶新的。」

他开始打量我这个「家」。

房子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一套老房子,80 年代的建筑,很久远,法律上是我和孟放的婚前。

孟放没房,婚后我们就住在这里。离婚冷静期三十天,家里早已没了孟放的痕迹。

我听着烧水壶咕噜的声音,房间里李之贲的烟刚好燃了一半。

「你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的吧?」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墙上一堆你的奖状和照片。」李之贲懒懒地说。

我拿着热水壶回房,刚好看见他交叠着长腿准备翻开我一个放在床头抽屉里老旧的本子。

我赶紧抢过来:「哎,别看!」

李之贲含着烟含糊不清地问:「有什么秘密吗?」

我满脸不自然:「哪里有什么秘密啊,你是不是无聊,无聊来玩会电脑……呃……」

他促狭一笑,跟我当时说要吃白子和提灯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说让我玩这个?」他指着我上次打开估计是初中时代的那台老电脑。

这些年我写剧本都用笔电,台式电脑早就闲置了。

上面甚至盖着布,布上很傻逼地写着:「好好写剧本,富过李之贲。」

我:「……」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想知道暴富的最快方法吗?」

我侧耳聆听:「怎么,你要投资我,帮你写个人生传记?」

李之贲掐了烟,赤着上半身对我招招手:「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我走过去。

「做任……」他刚要开口。

门咚咚咚地响了。

11.

「谁啊?」我开门。

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孟放。

孟放的模样看上去有点憔悴,门开后又皱眉:「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淡漠:「你来干吗?」

「哦,我就路过,顺便来看看。」

我:「?」

当我正想开口骂人的时候,卧室里一双大长腿走出来。

李之贲穿了一条长裤,上半身慵懒地靠着门框,两条人鱼线呼之欲出。

他什么都不用说,孟放脸色瞬间变了。

「你怎么在……陈娇,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你要不要脸?」

我一股火冲上心头:「你说谁不要脸?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许炀炀那些破事!豆豆糖网吧晚上十一点 35 号座位,你记得吗?」

孟放有些愕然:「原来你都知道……所以才跟我提的离婚?」

我平复下心情,冷笑了一声。

回头看了一眼李之贲:「不好意思啊,我处理一下。」

大概是猜到我不想尴尬,李之贲比了个 ok 的手势松松垮垮回了房间,顺便关上了卧室门。

我对孟放的脸色一下子差下来:「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孟放急了:「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他那样的人对你怎么会是真心的?无非就是仗着你们小时候打游戏那一段一起消费消费回忆,你不会真想要跟他结婚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孟放这些话心里会这么难受。

也许是孟放的话戳中我心里的痛处。

我咬牙道:「结婚怎么了?结婚又不是万能保险,我跟你倒是结过婚,然后呢?」

「你……」

孟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过了几秒,他开始破口大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存了这个心吧?床头柜那个日记本你以为我真的没看过,里面全部都是你跟他那点事,我还以为你们断了,这五年……」

接下来他骂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因为他过于恼火开始砸客厅里的东西。

我刚用完的烧水壶、茶杯,哐啷哐啷往地上砸。

我下意识本能地颤抖、后退。

就在这时,屋内听到动静的李之贲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一把把我捞在怀里,手按着我的头贴在他胸膛的位置,隔开我的视线。

「别怕啊,老子在呢,别怕……」说完,他一脚朝孟放踢过去。

「陈娇对她爸砸东西有创伤应激障碍你不知道啊?」

「滚!」

12.

孟放自讨没趣的下场就是被揍了一顿。

他走后,我蹲在满地的锅碗瓢盆碎片前忍不住哭了。

去年我爸爸去世,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如此之快决定和孟放隐婚。

毕竟一个人强撑着太苦了,我只想稍稍松懈一下,把孟放当作我人生中可以依靠的支点。

很显然,我错了,只是随着父亲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日渐模糊。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口也再没有了愈合的机会。

就比如现在,我看到别人砸东西,还是忍不住想哭

我在地上抱着头拼命忍。

李之贲蹲下来给我递了张纸:「想哭哭出来好受点。」

「我知道我想哭,但我哭不出来……」我抽噎着,他把我抱在他怀里。

我们蹲在一地狼藉里不知抱了多久,随后开始亲吻。

直到吻到轻微眩晕,我情绪平复了,轻轻推开他。

他低沉着嗓音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

我诧异:「第一次见我?游戏里打怪?」

他瞥了我一眼:「民政局里那次。」

「那天你在吗?」我竟从来不知。

李之贲深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

「对。」

「那天你父母在民政局门口吵架,引来大街上很多人围观,你爸妈当时吵得歇斯底里,没有人注意到独自站在角落里的你——除了我和我妈。」

13.

李之贲后来告诉我,他就是那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

那天我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故作镇定地站在角落里,旁观这一切,甚至拿着一支笔写写画画。

当时还有人看到后觉得很诧异,妈被骂成「骗钱出轨的贱人」,爸被挠得满脸是血,做女儿的还能那么淡定地站在原地写作业。有人走过来问我在干什么。

只记得当时初中的我一手拿着画板,一手拿着笔故作姿态地说:「在积累素材啊。」

「他们想吵架,你们想看戏。我就把这些都记下来,以后写成狗血电视剧,给你们看个够,皆大欢喜。」

如今我想起来,还能想起那个人听到我的话后震撼的表情。

我忍俊不禁道:「我小时候还挺有范儿的哈,可比现在拽多了。」

李之贲:「我那会看着你就在想,这简直是我女神。」

我侧头看他:「怎么样,后来接触了,发现我是个菜鸡,后悔了吗?」

他摸摸下巴:「确实……不过那会是因为我弱,什么都不敢反抗我爸妈,所以才喜欢那样强的你。现在我强了,你弱点儿我们相配不是刚好?」

我戳戳他额头:「可是我们那个只算 419 吧?」

李之贲眯眼:「你敢?」

我笑:「难道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李之贲简直要炸毛:「老子不配吗?」

「我很黏人的,你要是动不动跑全世界各地演出,我肯定受不了的。」

他若有所思,高高的鼻梁低下来,侧脸特别完美,像希腊的雕塑。

我万万没想到李之贲这么坚决。

「退团的确不是小事,我没问题,但要先告诉我妈。」

「诶,不用不用——」我以为他这是要为我放弃自己的前途,连忙劝阻。

「放心,我妈跟我爸离婚后分了一半的钱,我们这些年在做生意,芭蕾舞只算是我的业余爱好——不跳,那两张票哪儿能落到你手里?」

14.

过几天,我坐着李之贲的车去郊区独栋别墅里见李之贲的妈妈。

他妈妈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有点混血的感觉。

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妈妈对我那天在民政局门口说的话还有印象,而且印象很深,很不错。

我了解到,他妈虽然也做生意,但做的行业都是文化艺术类,性格很随和,思想见解,不是那种暴发户可以媲美的。

听说李之贲不想跟这团世界巡演了,他妈感觉比我还高兴。

但他妈对李之贲的选择给我感受更多的,是尊重。

那天离开前,他妈单独跟我说:「娇娇啊,这么多年,你跟贲贲心里都有关于自己家庭的遗憾和伤口。」

「贲贲这些年虽然也谈过别的恋爱,你的事情阿姨也听说过一些,但我始终觉得,人生很长,没有谁可以一蹴而就地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爱情也是,幸福也是。」

「只要你们好好相处,我相信一个幸福的新家庭,可以治愈原来两个不幸的家庭的。」

我听了他妈的话,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哗啦流了下来。

15.

从别墅的院子里出来,我看见一身黑色休闲服的李之贲拿着一块白布在擦车窗。

今天他没叫司机。

往常有司机的时候,这个时候他都在抽烟。

他看我出来了,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走,上车!」

我笑着说好。

就在下台阶短短的几秒,我脑海中上演了我们长长的一生。

比如我们都喜欢吃辣,H 市的口味却偏甜。也许以后可以离开我们从小长大的城市,离开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去一个文化艺术都很发达的新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我上车的时候,他看到我在笑。

这次是他问我:「你笑什么呢?」

「笑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听见他骂了一句国粹。

「这还算快?我追你可快十年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但你是断续的!」

「断续的也是十年……」李之贲喃喃自语。

我:「那好啊,就算你追了我十年,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加倍珍惜。」

他骄傲地吹了一声口哨:「你这不是废话。」

车子向着落日大道驶去,回家的路一往无前,阳光落在我的睫毛上,落在我们牵在一起的手上。

他至今不知道我的日记本里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那天最后上线他私信里发了什么话。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慢慢跟对方诉说。

16.

我翻开那本尘封的日记本,擦了上面的灰。

里面记满了中学时期我跟李之贲在游戏里做的每一个任务、逛过的每一个地图。

那时候不敢直白地说喜欢,但是本子上一笔一画,都蕴满了我对他一起生活的期待。

日记停在了六年前的某一天,而今天,我终于能用新的目光看待它了。

因为我跟李之贲结婚了。

那天孟放闯进来,打断他的话是:做任务。

——就像我们在游戏里见面第一次那样去月老庙做任务,翻译过来就是我们结婚。

新婚夜。

他看了我的日记本,落地灯旁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笑容很暖。

他漂亮的手拿起一支钢笔,在我戛然而止的日记后面补上了新的内容。

2021 年 10 月 1 日晴

我跟李之贲结婚了,他说那天我忙着下线没看到的消息是:

陈娇,你忙着考试不想玩游戏就算了,以后我线下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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