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爱的校花,嫁给了赌徒

深夜,公司只剩下我和另一位长发美女编辑在赶稿。

她收拾好东西问我:「三千,写完稿一起去三里屯喝点?」

我:「谢谢,今晚就算了。」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亮哥发来短信:「小千,文子带圆圆来北京做治疗,你帮我照看着点,谢谢了。」

我回:「你放心吧,一定安排好。」

亮哥,我中学时候的大哥。

因为染上赌瘾,去年开始,在金三角挣钱还债。

文子是她老婆,我们初中的校花,至今依然是我心中的女神。

他安排的事我肯定会竭尽全力,毕竟我现在能坐在在北京二环旁的写字楼里,有一半功劳是他的。

高三那个犯事儿的下午,他在厕所一耳光把我扇懵了:

「你他妈给老子听着,我去校长室。你是读书的料,你得高考。我是社会打拼的料,能被开除不用参加高考,老子做梦都能笑醒。在厕所冷静半小时,敢提前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把电脑合上,拨通了文子的电话,她明天到北京,预约的是朝阳区某医院。

挂了电话后,我陷入了沉思。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想不通,文子是校花,为什么会嫁给亮哥这个赌鬼?

如果她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是不是会选择嫁给我?

2

 我、亮哥、文子还有阿灿,是初中同学。

我们初中是一所封闭式私立学校,号称全校军事化管理,其实就是把学校搞成监狱,把学生当成犯人。

被送进来的孩子有两种:一种是父母在外打工,家里无人照顾的留守儿童,另一种是家里有钱,但很皮的二流子。

总之,野得很,校园暴力很严重。

我和阿灿、文子都是前一种,亮哥是后一种。

我,一个人缘不错的学霸。因为参加县里征文,拿过几个小奖,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高低都得当个作家,在文坛整两句。

阿灿是个游戏迷,除了游戏,对一切都无感。

文子是年级里最漂亮的女生,,全年级 80% 的男生都喜欢她,她的梦想是做律师,这是她认知中最挣钱的职业。

亮哥是我们的大哥,家里包工程,钱多、为人仗义。唯一的爱好是打扑克,斗牛、炸金花、斗地主样样精通。

在这种学校,你必须拥有欺负别人的能力,这样你才有资格选择不欺负人,也不被人欺负。

因为亮哥的存在,我们在学校可以过得很舒坦。

其实,如果不是那次火并,我也不知道亮哥这么豪横。

学校吃大锅饭,每天都要排队打饭打菜。

我在排队时不小心踩了年级一位大佬的新鞋。

当天下午他就在年级里放狠话:「4 班那个小矮子,打饭时踩我鞋,弄他。」

因为在气头上,我也硬着头皮放话:「把时间地点定下来,老子让你哭。」

周五下午 6 点,我们约定去雍宁寺山脚下火并。

文子一直劝我:「你别去了。」

我:「你担心自己守寡啊?」

文子白了我一眼:「对!」

雍宁寺是县城的地标,山脚有一座古塔,几十层高,据说是镇妖的。

地段偏,人少,成了小混混们约架的首选。

周五下午,亮哥带着我和阿灿去山脚,隔老远,我就看到对方二十几个人零零散散在山脚坐着。

看到我们只有 3 个人,对方开始挑衅,吹口哨、辱骂。

半分钟后,他们的表情忽然凝固了,骂得最凶的几个提着钢管准备跑路,我回头一看,身后来了 4 辆斗里装满人的皮卡。

原来亮哥让他在工地当监工的堂哥,拉了四车工人,带着棒槌铁锹就过来了。

从那以后,学校再也没有人敢动我们。  

我看着空荡荡的山脚,又看看古塔说:「来都来了,我们去塔顶看看吧。」

亮哥说:「行。」

我们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入口。

都被 3 米高的铁丝网围住了。

亮哥看到墙内有有块大石头,说:「三千,你踩着我和阿灿的肩膀进去,待会儿踩那块石头出来就行。我们在这等你。」

我一个人爬上了塔顶,整个县城像游戏地图一样摊在眼前,亮哥和阿灿在塔底朝我挥手。

抬头看,一架飞机,载着我眼中的作家梦,拖着长长的尾巴向北方飞去。

后来,我们的人生也像登上这座佛塔一样,一个人登顶,几个人做垫脚石。

3

初中,我们在亮哥的庇护下很安逸地度过了。

中考,我考了全班第一,进了一中,文子比我差几分,跟我分在同一个班。

亮哥考得很差,但家里有钱,花了 4 万择校费,也进了一中。

只有阿灿,成绩一般,家里也拿不出择校费,去了普通中学。

高中生涯开始,我很开心,感觉未来充满希望。

因为我和文子在同一个班,亮哥和阿灿又不在,只有我们俩,这真是前生造定事,我肯定不能错过姻缘。

我给自己定下目标:一个学期之内,让文子做我女朋友。

可我万万没想到,走了亮哥和阿灿,中途杀出了个小白脸——王顺。

他是县城的小富二代,爷爷承包了一个南城的加油站,人长得白白净净,个子高,对人很温和。

不到一个学期,王顺和文子形影不离,我成了局外人。

王顺跟文子在教室里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而我,像一只急得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前期,我还会刻意黏着文子插在他俩中间。

后来,做电灯泡太久,我选择了自爆。

是的,我心态炸了,有好几次我甚至想进办公室跟班主任举报他们早恋。

文理分科,亮哥选了理科。我和王顺、文子都选了文科。

他们的关系像火箭一样飞速前进,而我的心情像被剥离的推进器,一落千丈。

我去找亮哥,他喝了一口酒说:「你、我跟文子都不太可能的,她把我当哥,把你当弟弟。」

我能理解,但不愿意相信。

我的青春,结束了。

很快,那个改变我们命运的夜晚降临,我们都被卷进一段看不清真相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记的很清楚,教室后面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写着「30」,晚自习,教室里有两个空位。

第二天,王顺第一节课就回来了,但是文子第三节课才到教室。

从那以后,文子变得沉默寡言,不听课、不沟通,常常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偶尔坐着,也是看着脚下的水磨地板发呆。

王顺也肉眼可见地与文子疏远。

高考倒计时 10 天,学校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校园暴力事件。

王顺晚自习下课,经过学校一个拐角处时,在监控盲区被人用麻袋套住,用砖头打成了重伤,住院。

学校发通告严查,第二天亮哥自己去校长室自首。

亮哥当场被开除。

那一年,王顺和亮哥都没有参加高考。

4

我、阿灿、文子参加高考,我考上了本科,他们两个都只考上了专科。

而亮哥因为高考前辍学,被家里人臭骂了一顿,赶出家门,自谋生路。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被命运按下了倍速播放,都来得太快,快到我人生的裤衩都被扒光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文子读了 1 个月大专,忽然决定辍学,然后亮哥火速从外地回来,两个人在老家办了一场酒席,结婚了。

因为还没到年纪,所以,先摆酒席再领证。

这让我很费解,为什么前几个月还跟王顺打得火热的文子,转眼间就嫁给了亮哥。

想了很久,能解释得通的原因只有一个:亮哥为文子打架出气,文子感动之余以身相许。

事情的真相只有我知道:

文子回来后,我问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不理我。我四处询问,亮哥跟我说,那天晚上王顺过生日,亲了文子一下,文子生气了,一个人在宿舍缓了两节课才来教室。

于是,我挑了一个监控盲区蹲王顺。

打王顺的人是我,但亮哥替我去自首了。

命运总是等价交换,我获得了高考机会,却失去了文子。

很长一段时间,我相信这就是真相。

但后来发生的事,让我越来越怀疑,关于那晚发生的一切,亮哥是不是骗了我。

5

亮哥结婚后,跟他爸的关系有所缓和。

他嫌家里干的工地这行太累,开始摸索其他路子。

开水果店、卖鞋、搞外卖,都弄过,很快就把他爸给他的本钱都败光了。

不过亮哥命好,在某次网吧上通宵时接触到一个哥们儿,做页游陪玩,据说运气好时一个月可以挣几万。

亮哥第二天回去就开始研究这个行业,发现其实就是网上推销员,跟游戏公司合作,勾搭游戏里的土豪客户,陪他们刷副本、打怪,并用各种话术吸引他们充值。游戏公司收到充值后,会分 40% 给陪玩。

这些游戏都是无脑页游,大家很熟悉的 XX 蓝月、一刀 999 就是这种。不用技术不用肝,花钱你就是全区最牛。很多中年土豪老板喜欢。

刚开始亮哥一个人做,客户要求语音或者视频时,他就让文子配合。

第一个月没开单,第二个月他钓到一个充值 120 万的老板,一单就挣了几十万。

亮哥拿着这个本钱立刻扩大规模,买了几十台电脑,招了员工。

那一年亮哥买了车,在市里买了房,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同年,文子生小孩了,早产,7 个月就分娩了。

6

其实在这样的小县城,亮哥已经可以躺在家里安享天伦之乐,但他偏偏在这时候迷上了一个让自己倾家荡产的爱好——赌博。

阿灿说,文子分娩那天,他还在赌场赌到半夜,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那对早产的母子。

他好赌我理解,但文子生孩子不去医院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我怀疑,这些异常,都跟那晚发生的事情有关。

那阵子,亮哥赌得很凶。

他赌博只玩斗牛,因为来得直接,不用动脑:发牌、比大小、结钱,进入下一轮。

我跟他去过一次赌场,他在赌桌上跟平时判若两人,眼睛血红,嗓门沙哑。

平时他不抽烟,随身带几包软中华都是应酬,但只要一上赌桌,烟就不离口,而且只抽「黄鹤楼·硬珍品」,他迷信抽这烟能让他更上一层楼,牌运硬。

拿到牌后也不像别人聚精会神,一点一点把牌拧开。而是直接开牌摔在桌上,牌好就抽一口烟得意地把烟吹出来,牌烂就把烟从嘴里拔出来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吐口痰大骂「搞鬼」。

赌上头了,他就开始翻倍压,这次压 1000 输了,下把压 2000,还输,压 4000,直到输得精光,找赌场的人借钱。

赌场的人知道他游戏工作室利润高,也都愿意借给他。

有一个深夜,他输多了找我喝酒,我劝他把赌戒了。

他说:「小千,哥是个糙人,不像你能通过写文章来发泄。我只能赌,我在赌桌上才感觉自己是个人。」

我:「可你也得为文子考虑。」

亮哥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我敢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为文子考虑的人。」

我想当场骂他,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我摇摇头,自己喝了两杯。

直到当我了解到另一件事时,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7

假期回老家,和朋友们在 KTV 唱歌,唱到一半,进来一个年轻漂亮的经理问我们要不要公主陪唱,我说不需要。

经理出去后,阿灿一脸神秘地跟我说:「你知道这是谁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阿灿说:「这是亮哥的情人。」

我:「情人?」

阿灿:「大家都知道啊,亮哥在她那睡的时间比在自家睡的时间还多。」

我立刻冲出包厢,在门外拨通了亮哥的电话,那边一片嘈杂,他应该还在赌场,

我疯狂输出:「你他妈还是人吗?天天赌通宵就算了,还在外面搞女人,文子真他妈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混蛋……」

我骂了 5 分钟,亮哥问:「骂完了吗?」

我说:「骂完了。」

亮哥说:「那我挂了。」

我说:「挂你妈,今天不把这事解决了,别想挂。」

亮哥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千,哥做事都是凭良心的。」

然后就挂了。

良心,他还有脸说这两个字?

他替我扛开除这个雷的恩,都被他辜负文子的怨遮盖了。

我感觉这一切像部失控的电影,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最不可能发生的方向前进。

就像一根手串断裂了一个珠子,所有的珠子都四零八落。

8

因为赌瘾太大,页游的风口过去,亮哥很快就负债累累。

这时候,他们的孩子圆圆体检有几项都不太正常。

文子曾经把他从赌场拉出来,劝他别赌了,那也是唯一一次,她推着圆圆站在街上,路边的超市音响放着《红日》:「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文子哭着对亮哥说:「你能不能别赌了,就不能清醒一点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但是全被大风刮走了。」

亮哥输红了眼,一巴掌打在文子脸上:「你他妈的管那么多?不让你和你儿子饿死不就行了?」

他又回到了赌场,就像这个女人与他无关。

文子推着圆圆在赌场门口站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亮哥像一个铁了心的秤砣,没有出来。

从那天起,文子再也没管过亮哥,不管他是赌博还是在外面找女人。

也不在外面和街坊四邻说自己有多惨,她默默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照顾好圆圆。

9

半年后,圆圆辗转几个大医院,确诊淋巴癌。

亮哥在文子面前发誓,重新做人,挣钱还清赌债,给圆圆治病。

别看亮哥干啥啥不行,搞野路子他第一名。

他认真起来挣钱速度还是很可怕的,他盘了盘手上的人脉和资源,干起了给澳门老板洗钱的行当。

抽将近 10% 的水。

他很快还完债,还存下了一笔钱。

圆圆也开始转到市里医院观察。

大家都觉得,亮哥改邪归正了,赌瘾戒了。

那时候我刚好获得一个去北京的机会,工资很低,但平台和机会都很好。

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打了电话给亮哥。

我打内心鄙视自己,明明看不起他,但是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我问亮哥:「留家里还是去北京,我该怎么选?」

亮哥对我说:「小千,必须去北京。钱的问题,我来解决。我早就说过,你跟我们这些乡巴佬不一样,能有出息。去北京,把书卖到新华书店,把电视剧写上中央一套。」

那天晚上,他往我卡里打了 2 万。

当天晚上,我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23 小时,硬卧。

我心里感动,但又不断提醒自己:「他这样对文子,这点小恩惠就把你收买了?」

仿佛亮哥对我的支持,就不是恩惠似的……

果然,挣够一笔钱后,亮哥赌瘾又起来了。

天天赌得不分白天黑夜,晚上也经常去 KTV 经理那过夜。

因为输钱太多,着急挣钱,以至于不顾风险,在一次外地操作时被黑吃黑。

一下子,把之前挣的都搭进去了,押在澳门的押金也收不回来。

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家,文子给他洗衣做饭,毫无怨言,只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咱以后不赌了就好。」

这时,阿灿已经在金三角混得风生水起。

了解情况后,叫亮哥跟他一起去金三角干。

虽然危险,但能躲债主,也能攒点钱。

临走前,亮哥给每个债主发了条短信:

给我半年的时间,别骚扰文子和圆圆。

阿灿成了亮哥的老板。

我跟阿灿说:「你要是能帮亮哥戒了赌瘾,我帮你写一本自传。」

阿灿高兴得给我连发了两个红包,满口答应。

一周后我给他打电话,那边一片嘈杂,我问他在哪,他说和亮哥玩两把。

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赌瘾戒起来难,但是染上太简单。

我警告他:「亮哥在那要是攒不够圆圆做手术的钱,回来你就别联系我了。」

阿灿:「放心吧,有时间聊,先挂了。」

10

圆圆在北京治疗这段时间,我申请了调休,把之前加班攒下来的假和年假一起休了。

病房的人都以为我是圆圆的爸爸。

那天晚上圆圆睡得很早,我们走到病房走廊的尽头。

我问出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文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嫁给亮哥。」

文子:「没为什么,喜欢就嫁了。」

我:「是因为王顺的事吗?」

文子的脸抽搐了一下:「谁跟你说的。」

我点了根烟,苦笑:

「哈哈,果然是因为这个。那趁着今晚我跟你讲讲真相吧。

那天晚自习你和王顺一整个晚自习没回来,我担心了很久。

回来后你一直状态不对,我问你,你也不搭理我。

我只好去问亮哥,亮哥说,那天晚上你去给王顺过生日,他喝多了亲了你,我当时就火了。之后我逮到一个机会,在下晚自习后躲在他回宿舍的必经之路,开了他的瓢。」

文子的表情反而轻松了起来。

我继续说:「之后,学校严查。我跟亮哥去厕所商量,准备去校长那里自首。亮哥不同意,他说我能考上大学,有前途,我不能去,他去。现在看来,他还是赚了,起码他能娶你。」

文子:「你说的我早就知道了,你想听真正的真相吗?」

我把烟头按灭:「真正的真相?」

果然,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亮哥骗了我。

文子说:「那天晚上,王顺说他过生日,邀请我去他家玩。我跟他关系一直很好,就答应了。

当天晚上,他说他堂哥要给他过生日,地方换成了 KTV。我不好拒绝只好去了。

王顺的表哥是个社会大哥,一看他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一直灌酒,不断刺激王顺抱我,亲我。

灯晃得人头晕,王顺这个王八蛋,开始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后来我喝醉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宾馆,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能想起的,是他们唱的最后一首歌《红日》。

我不知道该找谁,找父母,他们肯定会杀了我。我联系了亮哥,亮哥把我带回学校跟我说,你好好准备高考,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文子讲到这嘴唇都在发抖。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烟头一样烫在我的心上,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思绪,不去联想这段文字背后的画面。  

文子继续说:「我去上学没几天,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想去医院打掉,因为无论她的爸爸是谁,都不是我期待的……结果医生说我子宫壁特别薄,打胎风险特别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真的没办法,我联系了亮哥,过了两天吧,他给我打电话,让我辍学,回去跟他结婚。他说这是保全我名声,让孩子健康成长唯一的选择。」

我:「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文子:「我知道你的梦想,你有你的前途,我不能拖累你。」

我看着灯光闪烁的北京,又看看憔悴的文子,到底哪个是我的梦想?

11

我:「那后来,他出轨、赌博,你就一点不生气?」

文子苦笑:「赌博我当然生气。但是出轨,你们都冤枉亮哥了。

在跟我结婚之前,其实他就已经跟那个 KTV 女经理在一起了。

为了跟我结婚,跟那女孩分手了。所以,严格来讲,我才是第三者。

你们骂他不是人,我早产他还在赌博。其实你算算日期,圆圆是足月分娩的,那次是我叫他别来的,我想一个人承担这个过程。」

我终于修复了那颗断裂的珠子,一切都连起来了,但我的大脑彻底混乱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我一直以为,我是所有人里最清醒的,我以为我掌握着唯一的真相,承担着最重的责任。

可最后,我才是最无知的那个,每个人都在刻意保护我,每个重要的节点都绕开我,每个事件只有我是局外人。

我:「为什么大家遇到问题都不告诉我?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废物吧。」

文子看着我:「不是,是因为你太干净了。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梦想,你朝它前进,一步步从小镇到北京。我们都已经站在淤泥里,只有你还在拼命往上飞。我们怎么舍得把你也拉下来?」

我想起那个打群架的傍晚,夕阳下阿灿和亮哥蹲下,让我踩在他们肩膀上翻过围墙,我一个人爬上塔顶,他们都站在山脚朝我挥手。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到公司的。

办公室只有长发女编辑一个人。

她看见我惊喜地问:「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回公司了?」

我皱了皱眉:「有事。」

她问:「不开心吗?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据说有一款招牌酒喝了就能忘记不开心。」

我刚想拒绝,但想了想说:「走吧。」

我们走在北京的马路上,她身上的香水味蔓延到我唇边,手机亮了一下,收到银行的短信,到账 15 万。

几秒后,我收到阿灿从金三角发来的短信:「你也知道,亮哥喜欢赌。来我这以后,我每个月都少发一部分钱给他,你悄悄给文子,背着亮哥,就说是亮哥额外给她存的。」

我笑了,阿灿还是靠谱的。

还有,在他们眼里,我果然还是重要的。

我抬头看看旁边的女编辑,问:「你叫,刘尚……」

她立刻接上:「尚雯,朋友们都叫我雯子。」

我笑了笑:「你好,雯子。」

后记:

后来,圆圆的病情控制得不错,夏末,我送文子和圆圆上回老家的飞机。

我问文子:「跟亮哥结婚你后悔吗?」

文子说:「不后悔。一开始觉得没有爱情结婚很惨,现在觉得,搭伙过日子,他回家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有个丈夫依靠,挺好的。

婚姻到最后,不都是这样吗?

那些起于爱情的婚姻,几年后也都是表面夫妻。

除了赌博,其它方面他都算个合格的丈夫。」

我点点头:「确实,婚姻到最后,都是这样。」

文子:「你呢,有合适的姑娘吗?」

我:「有啊,雯子。」

文子脸红了:「别闹。」

我:「真的,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女编辑,也叫雯子,不过是雨字头的雯。」

文子马上要进安检,牵着圆圆拖着箱子,回头对我说:「祝你和雯子,百年好合。」

我:「谢谢。」

文子和圆圆消失在安检入口,我回头准备走出机场大厅,却看到 17 岁的文子背着书包向我奔来。

我紧紧把她抱住,那年,我应该做一个像太阳一样亮的电灯泡,照亮她的人生。

灯泡不断往上飞,穿过机场屋顶,穿过机场跑道,贴在机翼上,一闪一闪。

夜空下,飞机带着一闪一闪的光点,越过头顶,朝着南方飞去。

与我的梦想,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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