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偷看过一个女人洗澡,听起来有些滥俗的桥段,但还真让我遇上了。
大四的时候,去一家文创公司做实习生,在公司附近找了一间出租屋,14 平。
你没看错,只有 14 平,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卫生间。
吸引我出租的,正是独卫,而且那个卫生间还带窗户。
刚进公司那会,人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拒绝同事安排的任务,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
被生活捶打过的小伙伴应该深有体会,下班后人的精神与肉体都相当疲倦,除了睡觉,就是洗澡最让人舒爽。
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样,我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澡。
城市郊区,偶尔能听到虫鸣,透过半掩的窗户,我朝外面看去。
对面是一栋别墅,我似乎能看到对面的窗户里有个人影,昏黄的灯光下看得不真切,但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在洗澡的女人。
心绪浮想联翩的我,没敢再看。
那段时间,整个人特别紧张,有时候甚至早上五点就起来改东西发给老板,每一天都累得像狗一样。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再次准备洗澡。
关窗户的时候,又看到了对面的女人。
这回,那边的窗户开得特别大,我几乎能清楚地看见那女人皮肤的质感,赤裸着的胴体上的光泽。
她的身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完全比不上我在小电影里看到的女人。
唯一特别的是,她洗澡的时候戴着一个粉红色的浴帽,特别可爱。
大概是那段时间过得太过压抑,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我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愧。
但我还是没忍住地,偷看完了她洗澡的全过程。
她每天会在 22:30 左右洗澡,有时候会更晚一点,这是之后的一周我发现的规律。
我不确定她是否知道我能看见她,但我确信她一定知道,她对面的房子里有人住。
但她仍是不注意,从来不关窗。
说不清楚当时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时间就在这种奇怪的「窥视」中流淌。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我难得 6 点多就下了班。
南方的夏季常常下雨,我举着伞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
一个女生从雨中跑过来,老旧的公交站没有躲雨的地方。
她站在我的旁边,用橙黄色的背包挡着雨。
大学的时候,我有点社恐,也没什么朋友,不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
但当时,我还是轻轻地靠近那个女生,将雨伞放在了我们的头顶。
给陌生人打伞是一件特别需要勇气的事,更何况是给一个女生。
她好像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我,绽放了一个可爱的笑容,她的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谢谢!」她这么说道。
「没事……」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心绪也不知飞到了哪里,透过她被雨打湿的 T 恤,我似乎能隐约看到黑色的内衣带子。
我赶紧转过头,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只有看着手机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
那天的雨倒也不大,公交车似乎来得特别慢,我感觉我们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
她忽然问我:「你也在这附近上班吗?」
「嗯……」
「在哪里?」
「那栋。」我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大楼。
「这么巧!我也在那里上班诶,怎么没见过你。」
那是一个工业园区,我们老板借用的是朋友的办公室,我们的公司特别小,估计没见到也正常。
「可能……我们公司不在一个方向吧。」
我胡乱回复着,觉得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你是做什么的?」她又问我。
「编…编辑。」我这么答道。
「文字工作者啊!哇~太厉害了!」
我心想,要是让她体验一下我的工作,估计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你是写公众号吗?」她又问道。
「嗯……什么都写一点。」
「感觉你的工作好有趣啊!」
她这莫名的乐观和积极,让我有些惊叹。
她还想问我什么的时候,公交车终于姗姗来迟。
「你也坐这辆车吧。」
「嗯。」
「哈哈~那太巧了,我在清河公寓下车,你嘞。」
「嗯…我也是。」
「哈!那我们正好顺路!」
于是,我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大约是下雨的缘故,本来不多的座位,坐满了人。
我们站在公交车的中间,随着车晃悠。
上了车之后,她好像安静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公共场所,她不想大声喧哗打扰别人吧,我这么想着。
我偷偷抬起头,看到她望着窗外,目不转睛,似乎有什么值得观看的美景,可窗外不过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城市郊区修剪随意的绿化而已。
她不说话的时候,嘴唇是往下抿着的,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我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她从一种出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跟我说道:「没什么,就是喜欢看雨滴从车窗上落下来的样子~嘿嘿。」
啊,原来她看的不是窗外的风景,而是雨。
公交车开得很快,在朦胧的城市灯光里,我们一路穿行。
我看着手机,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上面的文字。
抬起头看着她,她还是看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公交车到站了,我们下了车,公交车站距离我们的小区门口,大约还有 300 米的路程。
雨渐小了,但仍未完全停下。
我撑着伞站在她的身旁,跟着她向前走着,她也没说什么。
下了车,她的情绪也不再高涨,这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努力想找点什么说一下,于是我问她:「你也是住前面的小区吗?」
「对啊,你也是啊。」
「嗯。」我点头道。
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还好吧。」我终于没忍住,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笑着道:「很好啊,哈哈~下雨天嘛,人容易伤感。」
「哦哦……」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我们仍是朝前走着,还好,马上就到小区门口了。
「其实……我失恋了。」她忽然道。
我停住了脚步,不知怎么起了一阵风,树上的雨水哗啦啦地落在了伞上,砰砰砰砰的声音异常地大。
我下意识地靠近了她一些,将伞罩住了她。
在那巨大的声音里,我说了句:「都会过去的。」
我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我说的,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我,小酒窝里满是笑意。
我们走到小区门口,我正准备进门,她忽然说道:「你走那边,我走这边哦~」
我看了看她,她要进的是别墅区,而我要进的,是廉租公寓楼。
「你住…那边?」
「对啊,我住 2 楼!你嘞~」
「我……也住 2 楼。」
当我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不对。
如果她是住 2 楼的话,那我最近一直「窥视」着的,那个洗澡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
我再仔细看着她的身材,惊讶地发现,真的很可能是她!
「你不会住在我对面吧?」
她的这句问话将我惊醒,我看着她笑意盈盈,眼神里好像包含着很多不可说的东西。
我感觉脑袋充血,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问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一直知道,我在偷看她洗澡吗?
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一直敞开窗户,不遮掩呢?
没来得及等我想更多,她已然跑进了小区。
我独自一个人回了家,脑海里一直想着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要是她知道了,告诉警察,我要怎么办。
我在网络上搜索着「偷窥罪」相关的信息,幸好搜索到的信息都在说着,偷窥并不违法,而且我并没有刻意偷窥。
但我心底仍是隐隐有些害怕。
更让我忐忑的是,那天晚上,她洗澡的时候,将窗户关上了。
那是第一次,她关上了窗户。
第二天,我又起得晚了,奔跑着跑向公交站牌。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还是穿着白色的 T 恤,背着橙黄色的背包,在早上的阳光里异常耀眼。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面对她,没想到她看到我,反倒非常开心地跟我打招呼:「嗨~这边!」
我苦笑着走过去,低声说了句早上好。
她似乎很有精神,向我道:「哈哈,你也这么晚起来啊!」
我沉默不语。
她似乎完全没 get 到我的尴尬,道:「对了对了,昨天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看着她期待的表情,我低声道:「方海。」
「方海,你昨天说你是编辑,那你有笔名吗?」
笔名?我愣了一下,道:「独行虾。」
「独行虾?」她似乎有些不相信,然后笑着道,「这个名字好诶,独行虾,大虾!哈哈~以后就叫你大虾好了!」
我一时无语。
「对了,我叫沈思君,你叫我君君就行啦!」
我看着她的笑容,不禁开始讶异起来,到底是怎样顺遂的人生,才会有这么乐观又开朗的笑容啊。
再想想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和行为,顿时觉得自己既渺小又卑微。
我们一起坐着公交车上班,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许多事。
她的心情似乎比昨天更好了,连带着我之前的那些担忧,也消失不见。
公交到站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很快就要迟到了。
她递给我一块面包,塞到我的手里:「诺,这个给你,知道你肯定没吃早餐。」
我说了句谢谢,拿着面包便跑向了公司。
那天过得很快,我头一次觉得工作也没有那么痛苦。
一想到她满满的活力,我就觉得或许我不该再那么安静,我试着主动跟同事说话,主动让自己变得「快乐」一点。
那天我没有加班,早早便到了公交车站。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忘记找她要电话号码了,我这才意识到。
在偌大的城市,遇到一个陌生人非常容易。
可要是想一直遇到一个人,好像很难。
哪怕你们住在邻近的小区,在同一个园区上班,也是如此。
回家之后的那个晚上,对面的窗户仍是没有打开。
我也放弃了再偷看的心思,安安心心洗了澡便睡觉。
有缘总会遇到的,要是无缘,那也强求不来,我这么想着。
一连两天,我都没见到她,我几乎都要放弃了。
在那个周五的早上,我又起晚了,跑着奔向公交站台的时候,看到她站又在那里。
我小跑过去,跟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她看到我好像也很开心:「哪有好久啦~不就 3 天嘛。」
原来,已经有 3 天没见了,我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
「哈哈~好像是哦。」我挠了挠头。
「哇塞,你竟然笑了!真神奇~」她指着我说道。
我这才意识到,好像看到她,情绪都不经意地变好了。
我有些尴尬地道:「呐,我今天准备了面包,还给你一份。」
她接过我的面包,笑着说谢谢。
「对了…」,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你的手机号码,能…给我一个吗?」
「157578256xx」,她说道。
「我…没记住。」我尴尬着道。
「来,手给我。」
我伸出右手,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笔,在我的手心上写着什么,一边写还一边念着:「1」「5」「7」「5」……
「呐,写好了,不要忘记啦!」
我心里默默地想,直接告诉我,我输入到手机里不就好了。
我们又一路坐着公交去了公司,到公司后,我工工整整地将她的电话输到了手机里。
备注是:君君。
那天晚上加班到很晚,我回家之后,忽然想给她打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可一直无人接听。
从洗手间的窗户望向对面,没看到灯光,我想她大概是没有回来。
大概晚上 0 点左右,她的电话忽然打过来,我正对着电脑在改下周的稿子。
她那边的声音很小,似乎还有些疲惫,不及白天的她活跃,她轻声地说:「我晚上睡着了,没接到你的电话。」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你这个电话是不是对的。」
「切~我还会骗你不成。怎么,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不干嘛啊,就是找你说说话。」
「哦哦~但是这么晚了,等会我就睡了诶。」
「嗯……是挺晚了。」
「你还在工作吗?」
「对啊,我还在工作。」
「你们编辑工作这么忙啊。」
「没办法,我是新人,啥事都丢给我。」
我们说着些有的没的,好像认识很多年的老友,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能说那么多废话。
良久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明天有时间吗?要不一起出去吃饭吧?」
她似乎有些犹豫,然后缓缓说道:「明天不行诶~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哦哦~」这意料之中的拒绝让我有些沮丧,「那算啦!」我这么说道。
「要不后天吧,后天可以。」
「真的?」我有些难以置信。
「对啊。后天真的可以~」
「好,那后天,说定了哈!」
「嗯嗯。」
「那晚安吧~」
「晚安。」
整个周六,我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周日做着准备。
我非常难得地买了一件衣服,换上了一双新的运动鞋。
母胎 solo 了 20 多年,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遇到这样一个女生。
于我而言,我好像在初中的时候,就不怎么跟女生接触了。
后来跟着父亲到了城市上学,那些高高在上的城里姑娘,更是粉碎了我的自尊心。
我唯一值得说道的优点,也就是能写点东西,得过几个不大不小的野鸡奖。
但这些,跟城里的孩子比起来,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我也早早认识到,想找到一个看得上我的伴侣,太难了。
周日一大早,我就穿上了我的「战甲」和「战靴」,来到她的小区门口等她。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两边小区的内部陈设差别很大。
左边小区里密密麻麻全是楼房,反观右边的,郁郁葱葱全是绿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房子的一角。
那保安看到我一直在门口徘徊,大声问我「干什么的?!」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他几句,却也不敢再在门口徘徊,看着里面的别墅,我心里还是能感受到隐隐约约的差距的。
那不是金钱上的差距,而是两个人,不同观念,不同人生带来的差距。
「嘿~你在干啥呢?」有人敲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身一看,她带着一顶浅蓝色的大檐帽,面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以为…你还没出来。」我指了指小区。
「哈哈~我出去吃了个早饭。」
「哦哦~」
「走吧,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我这才想到,我根本没想好去哪里玩。
「要不,我们去唱歌?」
那时候的我,除了去过几次 KTV,其他地方也确实没怎么去过,当地的风景区我更是一个都不知道。
「好呀!」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走吧,那我们唱歌去!」
「之前听同事说过,附近有个很大的金太阳 KTV,设备特别好,要不我们去那里?」
「可以啊,听你的!」
我们打车来到了金太阳 KTV,那 KTV 确实气派,门前两条龙柱,金光闪闪,估计花了不少钱。
我心想,这里的消费应该不低,摸了摸口袋里 1000 来块钱,不禁有些忐忑。
我们来到柜台门前,服务员说道:「我们这里有 588 元 3 小时的小包,888 元 3 小时的中包,还有 1888 元 3 小时的大包,你们想选择哪一个?」
3 小时就要 588 元,这也太贵了。
「就 588 元的吧!」她清脆地说了一句。
「好嘞!那给您开一个 588 元 3 小时的小包……请问怎么付款。」
我赶紧掏出口袋里的人民币,没想到掏得太急,口袋里的身份证,房门钥匙和钱一起哗啦啦地掉了一地,我的脸顿时红了,似乎还听到了服务员的轻笑。
她低身帮我捡起了东西,我将钱整理好,准备给服务员。那服务员一脸嫌弃,似乎有点不想接。
她拿出一张卡,说道:「我要 1888 元 3 小时的大包,刷卡!」
我赶紧阻止她,没想到她直接挽住了我的胳膊,对着服务员道:「再给我男朋友,来一箱啤酒!」
那阵仗,似乎是向他人宣誓,我的主权属于她一般。
1888 元的包厢真是太 TM 大了!我估计着,大约有个 60 平。
我俩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套餐送的果盘、瓜子,还有一个超大的冰淇淋,加上她点的一箱啤酒,都在茶几上,被摆得整整齐齐。
一进包厢,她就变得特别嗨,立马点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告诉我说:「这首歌,你必须跟我合唱!」
我又是一阵无语,心想你唱这个肯定破音。
前奏一想起,她就开始嘶吼,我一听完蛋,果然别人唱歌要钱,她唱歌要命,不是调调的问题,就是那嗓子,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太难听了!
但她浑然不觉,并且心情非常不错,唱完死了都要爱,又点了些啥「如果还有明天」「My Heart Will Go On」之类的歌。
我在旁边借酒消愁,心想自己为什么要提议来唱歌,做点别的事该多好。
唱完了几首歌,她终于安静了一下,坐到我身边,拿过一瓶啤酒,向我举着道:「对酒当歌,来来来,大虾,喝!」
我苦笑着陪她喝起了啤酒。
「你去唱!整几首好听的!」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她说话还带起了东北音,老逗了。
我唱了一首《吻别》,那是我最喜欢的张学友的歌。
回头看她,不知怎么,她好像哭了。
这一下子让我慌了,我赶紧蹲下身子,问她怎么了,她笑着说:「没啥,你唱的太好了。」
我还想问点什么,她又举起酒瓶:「来来来,走一个!」
那天,我们唱了不少歌,唱到后来她嗓子都有点哑了。
不仅唱得多,喝得也不少,我们从金太阳 KTV 出来,她已经非常醉了。
我搀扶着她,问她家是多少号,我好送她回去。
她轻声说着「不回去」「不回去」,然后就醉了过去。
我没有办法,叫来出租车,打算先把她带到我那里,等酒醒了,再把她送回去。
我扛着她进了我那个小房子,进小区的时候,门卫大叔看都没看一眼,就放我进去了。
她还在低声嘟囔着什么,我也听不清。
我坐在床沿,看着她圆嘟嘟的脸庞,心底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我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君君」「君君」,但不见她醒。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慢慢地靠近她的脸庞,轻轻地亲了一下。
香香的,软软的,那是女生肌肤特有的香气。
正当我打算起身,她忽然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我,我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她一激灵地爬起来,将我推到一旁,朝着门口跑去,我心想她大概是要呕吐,说了一句「洗手间在你左手边。」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进了洗手间,然后我就听到「哇」的一声,她果然开始呕吐。
大约过了 5 分钟,她这才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你还好吧。」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脸坏笑着问我:「你是不是,偷看过我洗澡?」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她,只是低着头道:「是…」
她没有再说什么,我原以为她会骂我,或是甩门而去,或是其他类似的举动,但她什么都没说。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笑着道:「怎么样,好看吗?」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
我话音未落,她忽然走过来,将我扑倒在床上。
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本能似的闭上了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隔壁传来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这出租房的隔音效果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我也实在没法理解,为什么大周末的下午,人类还能这么有精力。
虽然可能,大约也许,不出意外的话,若干分钟之后我也会和他一样,但是当时那一刻听到那样的声音,不仅没有让气氛变得暧昧,反而让我们觉得自己像两个笨蛋。
她的脸也难得的红了。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起身说了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然后真的,甩门而去。
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怔怔地发愣。
自那天之后,她便常常在公交站等我。
早上跟我一起去上班,晚上一起下班。
有时候我会提前发短信告诉她,有时候因为时间太晚,我让她别等我,但她几乎每次,都还是会等我一起下班。
我有时候想,要是当时能够一直那样子,那人生可就太完美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每天重复,也非常不错。
但事与愿违,大概半个月后,她忽然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迹象,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那天早上她没有在公交站牌那里等我,晚上,也没跟我一起下班。
我给她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有回音。
好像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什么都没留下。
晚上我从洗手间朝对面望去,里面黑乎乎的,不见有人。
这样持续了三天,我终于忍不住,在某个下午,我跑进她上班的那边,问里面的人,认不认识一个叫「沈思君」的女人。
那边有两三个公司,都是做物流的,大概问了十来个人,终于有个人告诉我:「沈思君,在半年前就离职了。」
那个人还给了我她的电话,跟她给我的,一模一样。
可是,我明明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每天都能看到她,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我们还一起唱歌,一起喝酒来着。
我甚至去 KTV 要了当天的录像,没想到他们说,录像只会保存一个星期,再久之前的录像,会被系统直接删除。
难道,我遇到的女人是鬼不成?
暑假快要过去,我的实习期也快结束了,公司问我是留在这座城市,还是去其他地方,让我尽快做个选择。
我完全无心工作,只是想着过往发生的那一切,沉浸在那段记忆里难以自拔。
某个下午,我又在座位上发呆,突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我一看,那是君君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是方海?」
「嗯,您是?」
「我是沈思君的父亲。」
他这句话顿时让我愣住了,我一下子鼻子就酸了,果然,那不是我的梦,这世界上真有沈思君这个人!
我赶紧问他:「叔叔,君…沈思君她在哪里?」
对面的男人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我,他问我:「你真想再见她?」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叔叔,请一定让我见她!」
「唉…行吧,我带你去,你现在在哪?」
我将我的地址告诉了他,他说半个小时后,他就会来接我。
我见到沈叔的时候,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很有腔调。
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只是点了点头,让我上了车。
一路前行,从车辆行进的方向来看,我们似乎开向了更远的郊区。
我坐在车里有些紧张,不禁问道:「沈叔,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叔这么说着,我也就不便再多问。
许久许久之后,他忽然问我:「你跟君君,认识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我有些忐忑地回答。
「你知道她的事吗?」
「什么事?」
沈叔不再说话,我只觉得一头雾水。
车子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我们下了车。
xx 市康宁医院的牌子,映入我的眼帘。
「思君她,病了?」我问沈叔。
沈叔没有作答,只让我跟着他进去。
我跟着他走进医院,山脚下的医院风景特别好,也特别安静。
医院门口,偌大的草坪上,有一些病人在玩耍,我心想思君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们往前走着,忽然一个足球飞到我的跟前,我下意识地接住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约在 3-40 岁的中年男人,跑到我的跟前,对我说道:「哥哥,球,球!」
我顿时懵了,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和那低幼的心智,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这里不会是,精神病院吧?!
我不记得那个球是怎么还给那个病人的了,我像僵尸一般跟着叔叔往医院里走去。
我看着医院里的精神障碍科,老年心理科,神经调控科……我就知道,我猜的不错,这里真是一所精神病院。
沈叔约好了医生,医生带我走进一个铁门,打开铁门,里面有一架电梯。
电梯上了 15 楼,我们兜兜转转,又走进了一个铁门,铁门里,十来个病人在偌大的房间里徘徊,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孤魂野鬼般,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
看到我们进去,他们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医生走在前面,我和沈叔跟着他往里面走,来到一个病房前,医生轻声说了句「到了」,便打开了房门。
君君坐在床头,看着窗户,那神情和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看着公交车外的雨时一模一样。
这样似真似幻的情景,一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顿时傻了。
我叫着她的名字「君君」「君君」,她听到我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来,她的面色发黄,瘦了许多。
她忽然冲我笑了,脸上的酒窝还是那么可爱。
「君君,我是大虾,你还记得我吗?」我问她。
她眼神里似乎很是迷惘,忽然她笑着大声说道:「大虾!你是大虾!我记得你!」
我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记得的不是我,大约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又或是潜意识里的记忆源,她不记得我了。
在进来病房之前,沈叔告诉了我,说思君的认知有些错乱,许多记忆和想法充斥在脑袋里,让她无法处理,让我不要把她当成那个正常的思君。
我轻轻地上前,她对我笑着,灿烂得像一朵花。
可不知为何,看到她这个样子,我还是没忍住,流下了泪水。
「不哭不哭,大虾不哭。」她用袖子拭去我的泪水,然后安慰着我。
沈叔和医生不知何时出去了,她兴奋地跟我唱着歌,唱《死了都要爱》,唱《如果还有明天》,唱《My Heart Will Go On》,我知道她一定没有忘记我,只是因为生病,让她暂时想不起我而已。
我轻轻跟她唱着《吻别》,唱着唱着,她就睡着了。
沈叔告诉我,他们家本来就有精神病遗传史,君君的母亲便是因为精神分裂症,自杀而亡。
本来君君一直没什么事,没想到和在一起 4 年的男朋友分了手,受不了打击,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
有时候,人显得特别活跃,有时候,人又变得异常低落。
她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他们以为痊愈了。
没想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她自己断了药,那段时间沈叔很忙不在家,君君一个人住进了家里的老别墅。
我说起之前君君洗澡不关窗户的事,沈叔说,她大概是对自己的身体不那么在意了。
君君之前的确在我附近的那个园区上班,不过离职已经很久了。
后来沈叔工作结束,就一直带着她,没想到她每天早上和晚上,一定要去找我才肯吃药。
最后有一天病情突然恶化,沈叔没办法,就把她带到了医院,也和我断联了。
医生说她的认知系统已经非常紊乱,必须留在医院治疗。
沈叔本来不想再联系我,但毕竟我和君君相识一场,也是莫大的缘分,不让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对我总归有些不公平,思想再三,还是告诉了我。
「那,君君要在这里治疗到什么时候?」我问沈叔。
「再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带她去美国,那边的医生对这种病比较有经验。」沈叔这么告诉我。
「哦~」我低落地回答了一句。
临走之前,君君还在床上睡着,医生说她最近一直没睡觉,我一来就把她哄睡了,希望她可以多睡会。
我看着像个婴儿蜷缩在一起的君君,只觉得心一阵一阵地绞痛。
我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这座城市,留在这个公司。
我们老板以为我是喜欢公司,其实不是,我留下来的原因,是希望有一天,君君回来的时候,可以马上找到我。
我以前一直觉得,认识一个陌生人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是遇到她之后,让我知道这世界也没那么可怕。
日子还是像流水一般过着,枯燥又无聊。
我还是善于把头埋在沙子里,不愿意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接触。
只是,总在许多个瞬间,我会想到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少女,她笑着说:「哈哈~以后就叫你大虾好了!」
然后,我就会生出力量,抬起头来,看看这个明亮的世界。
大概在半个月后,有天晚上,我的手机忽然响了,那是君君的号码。
我接通了电话,那边是非常好听的,久违的君君的声音:「嘿~大虾!我要走啦!」
「你要去哪里?」我问她。
「不知道啊!反正就走呗,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好像马上能想到她的笑容。
「好~那我设么时候……」还未等我说话,那边电话就挂了。
我呆呆坐在床头,忽然想到,这么晚了,她就算走也是明天吧,或许还能见她一面。
我匆匆穿上衣服,走出门外,我知道门卫大叔有一辆摩托车,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大叔,让大叔将车子借我骑一下。
那一晚,我骑着大叔那辆破旧的红色摩托车,一路山川河流,披星赶月。
伴随着风声,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和我遇到她的那天一模一样。
我骑着车赶到了山脚,昏黄的路灯下,透过头盔,就像我初次「偷窥」她时那样,我能看到那个朦胧的身影。
她站在医院的门口,大声地对我喊道:「大虾!我在这里!」
人生里那些仅有的任性,那些需要鼓起所有勇气才会去做的事。
总要有那么一次,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