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金太阳 KTV 离开后，暑假也终于来了。
我本来想和同学一样，去机构兼职做个老师，或搞个家教混混日子，但始终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无趣。 在金太阳做了几个月，我挣到了不少钱，帮阿春完成了她的要求，她给我打了 2 万，我看着 ATM 机里 6 的位数，有些恍惚。 钱来得太快，我反而有些无所适从，给我爸寄了 1 万，说是拿了国家奖学金得的。剩下的基本没怎么用，10 几万对我而言相当多。
蓝姐给我的那辆宝马我还开着，暑假学校没什么人，只有申请留校的人才可以住在宿舍里，我也不必再将宝马停在角落。
开了宝马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女生缘这么好。
好几次从车里下来，都有学妹学姐来问路，我认真地指点她们前进的方向，结果人家的目的是为了加我微信。
大学三年我都没有谈过恋爱，倒不是我长得不行，而是我不想耽误对方。 大一的时候有个女生跟我示好，拖同学打听了一下，家在杭州，两套房，人家学习成绩好，长得还漂亮，天之骄女，自知我配不上人家，最后也就避而远之。
穷人的孩子不配谈恋爱，我一直这么认为。
不做家教不兼职，因为我有其他考量。
在金太阳的时候我发现，金太阳的男人不多，一是男生愿意做这一行的少，二是很多女性顾客，不好意思来满足自己的娱乐需求。
像我说的那些，其实都是个例中的个例。
不过这些需求不仅存在，而且非常广泛而丰富。 所以我一直想开一个高端的俱乐部，专门为女性服务。 女性不仅大方，素质也高，即使有什么怪癖，大多也温和，且以精神上的需求居多，不至于对人带来伤害。
可以说，在服务对象上，搞定女人比搞定男人，好处多的了。 我看着银行卡里的十几万，加上蓝姐的宝马，心想怎么着我开个小会所应该问题不大。 实在不行，我去租一个其他人场子，总归可以。
那年头租金还不高，据我大概了解，学校附近一间 40 平的门面，租金只要 2000 块一个月。
我也是胆子大，说干就干，在学校附近就开始找，找了一圈下来，要么场子不行，要么只卖不租。
幸好当时没在学校附近搞成，学校男人虽然多，但我的目标客户，不会直接在学校附近消费。
想了半天，我决定找那位引荐我去金太阳的学长帮忙，那学长在学生会混了多年，其他本事没有，认识的人很多。
从老师到同学到社会闲散人士，他都有路子，人家会来事儿，这是人家的本事，我羡慕不得。 像他这种人，暑假不会回家，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学校的学生事务受理中心睡大觉，我故意大力敲了一下桌子。
「嘿~学长，看看谁来了！」
他被我吓得一机灵，瞬间清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到是我，一掌拍在我的肩头，说道：「靠，你小子怎么来了？」
「那还不是很久没见你了嘛，想你了呗。」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找我有事是吧？」
「咳咳…那个，的确有一点事想请你帮忙。」
我坐在他对面，将手机放在桌上，准备跟他说明我的来意。
「嚯~你小子可以啊，Iphone4S 都用上了，这得不少钱吧。」
我之前一直用一个 htc 的手机，用了一年多卡得不行，那时节满世界都是苹果，索性就换了个，还在熟悉手机的阶段。
「还行还行~你这个大屏三星也不错。」
他一直把玩着我的那个 iphone，似乎有些爱不释手，我问他：「我最近想盘个店，但是钱不多，不知道你有没有渠道。」
「盘店还不简单，学校创业中心、东门，校内校外只要你有需求，基本都能搞定！」
「我不要那些，我想找一家会所类型的，1000 平以上的那种。」
他放下了手中的 iphone，转头认真看着我：「你没发神经吧？1000 平的场子，你知道租金要多少钱吗？」
「我这不是问问嘛，不行就算球，不用勉强。」
他坐直了身子，问我。
「你是打算租还是买？」
「买不起，最好是租。」
「1000 平，月租怎么着也要 5 万，加上水电费之类的，10 来万差不多，你小子莫不是中了彩票？」
十来万，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虽然知道这么大场子租金不会低，但是一听要这么多，还是有些忐忑。
「你要那么大地方干啥？」他又问我。
「我想自己创业，搞个会所。」
「会所？我跟你说，违法犯罪的事，咱可不能做。」
「什么违法犯罪，我那是正规场子，只接待女性群体。」
「只接待女人的会所？嘿嘿~你这个创意倒是不错，就是有点难搞啊。」
「搞不起来就拉倒，反正八字还没一撇。」
本来我意气风发，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去了七分冲劲，有些兴致寥寥。
「这样吧，我帮你们再问问，这两天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
「行啊，事成后送你个 iphone！」
听我这么说，他终于来了兴趣。
「你说的啊！我就是把朋友圈翻个底朝天，我也给你找一场子出来。」
「我说话肯定算话，那先这样，你有消息了通知我，我先撤了。」
「行吧，本来想跟你吃午饭，不过佳人有约，你懂的。」
「我知道，您是大忙人。」
我这么说着，慢悠悠走出了大厅，他也跟了出来。
「我送送你，坐在那一上午了，人都坐傻了。」
我起身走到宝马跟前，按了下钥匙，便要开门而入。
「卧槽，你小子哪里搞的这东西！」他站在大门口，看到我开起了一辆宝马，有些惊讶。
「哈哈~这个下回告诉你，你佳人有约，失去了一个兜风的机会。」
「你小子不早告诉我，让我也爽一下啊！」
「别别，我们这还在学校呢，下次让你玩个够。」
这么说完，我便扬长而去。
第一章、小糖
过了两天，大早上的我还在睡觉，就被 iphone 那怎么也关不掉的铃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打开了话筒。
「喂，你小子别睡了！赶紧看看微信！」学长的声音炸裂般从那头传来。
我那时候刚用微信，很多功能都不太会玩，最喜欢微信电话和漂流瓶功能，因为微信电话不要钱，不过也没什么人跟我打电话，手机套餐每个月 28 块，绰绰有余。
我打开微信，学长给我发了一堆语音。
打开几个，基本上都是「赶紧起来！我找到你说的那个场子了！」
我顿时有了兴趣，语音问他。
「什么情况？」
「昨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个老板说要卖店，据我所知他搞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啥男模会所。」
「大哥，我那是租，不是买，我他娘买得起一家会所还来找你吗？」
「你不聊聊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
「行吧，你把这人微信推给我吧，我自己去问。」
「嘁~你小子别忘了啊，事成后送我一个 iphone。」
「行行行，我肯定说到做到。」
「说得这么爽快，你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
「快点把人推给我，你再不推，你的 iphone 我可就不买了啊！」
「推推推，不就是一女人，至于嘛~」
「女人？学长你这推荐的人靠谱吗？」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女人，我跟你说来路不小，那个老板几个亿的身家，这女人是他助理，不在乎你这点钱！」
「行，你推给我吧。」
学长将对方的微信名片推给了我，我点开头像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女人长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到她脖子上的白色丝巾，忽然想起来我似乎送过别人一条。
这个女人，不会是小糖吧！
离开白马后，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小糖，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孤冷的气质，让人难以亲近。虽然在白马的时候，她叫我「哥」，对我也挺亲切，但我始终觉得跟她有隔阂。
没想到竟然在这时候，又见到她。
我加了小糖，留言里写的是「我是方海，有事想问下你」，小糖没有马上加我，我抱着手机又睡着了。
下午三点多，我醒过来，果然，小糖已经加了我，还给我发了个笑脸的表情，问我，「好久不见，方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趴在床头，开始回她：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发的那个场子，是要关掉了吗？
糖：是啊~这是我老板的场子，经营得不好，最近想关掉，有点可惜，就发了个圈【调皮】。
我：你老板？你不是在金太阳吗？啥时候换地方了。
糖：方哥你走之后没几天我就走了。
你还在做……这一行？我本来想这样问她，想了想还是不合适，我们没那么熟，更何况，她要是能不做这一行，估计早就抽身走了。
我：那挺好，我最近自己创业，想租个场子，一直找不到门路，感觉你那个挺不错的，你帮我引荐一下呗。
小糖没有马上回复我，大概过了 3 分钟。
糖：好呀~方哥你什么时候方便，你可以和我们老板当面聊聊。
我：明天下午行吗，明天下午我就有时间。
糖：我等会帮你问问~要是没问题我再微信你吧【可爱】。
我：好的~麻烦你了。
糖：不麻烦，我一直都没好好谢谢你当初带我呢。【大笑】
我：哈哈哈~不用客气。
大概在吃晚饭的时候，我收到小糖的微信，她让我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去那个会所见面。
那个会所我倒是有所耳闻，之前旁边有个很大的足浴城，也有 KTV 之类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关的关，倒得倒。
偏偏这老板不信邪，说把会所的调性变一下，就能改变风水格局，否极泰来。
所以搞了个专门针对女性的男模会所，名字取得也非常牛掰，叫做刘狼会所。
老板姓刘，取个牛郎谐音，配上一个狼来凸显男性特性，听说老板自己非常满意，认为这个名字特别好。
我到刘狼会所的时候，小糖已经在门口等我。
她穿着一件黑色小西服配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一个包臀裙，职业女性的风格，连带着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
一眼看去，我竟有点不好意思打招呼。
「方哥，这里！」她站在门口向我招手，生怕我看不到她。
我走过去，说道：「你们这地方还真是难找，差点迷路了。」
她噗嗤一笑：「没事儿~等方哥租下来，以后我带你把这逛明白。」
她心情貌似不错，一路跟我聊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相比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拘谨和羞怯，简直天差地别。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代替了我当时的角色，我对这间会所很关注，她也适时地跟我介绍。
「这个会所分三层，底层是大厅和 KTV，二层是足浴按摩，三层是餐厅酒店。」
我才发现，这里比我想的还要大很多！
我们坐电梯上了二楼，二楼的装饰主色调是暗金和浅棕，颇为古典，相较于金太阳的土豪金，高端大气了不少。
「方哥，到了，前面那个门进去就是。」小糖引我到了目的地。
我深呼一口气，有些紧张。
「你们老板，好说话吗？」我问她。
「没事，方哥，我都说好了，我说你是我表哥，我们老板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给钱。」
我心想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搞得定就搞，搞不定拉倒，便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我一进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远远看去，有个胖子背对着我，正盯着墙上的一副古画在端详。
我说了一句，「许老板（之前问的小糖），我是小方，来谈合作的。」
人生中第一次跟一个大老板谈合作，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好在我也算见过点世面，知道这时候最不能露怯，一旦露怯，别人一下就知道你不靠谱。
我想象着自己身揣几千万的样子，告诉自己老子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求人的！
许老板转了转椅子，面向了我，一眼看去，他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挤得有点小，一颗大鼻子占据了中盘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许老板咧开了嘴，对我说道:「你就是小方？来来来，坐坐坐。」
我坐在了他身前的一把暗红色木椅上，颇为冰凉。
许老板满脸堆笑，比我想得和蔼多了。
「公事等会再谈，我最近上了一批好茶，你尝尝。」
我面前摆着一套茶具，一尊弥勒佛坐在竹制的茶托上，上面立着四个茶杯，一个茶壶，还有镊子，毛巾，茶叶之类的物件。
我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就感觉他不急不慢，烹水，放茶叶，泡茶，冲洗茶杯，过了很久，才倒上了第一杯茶。
他用镊子夹起茶杯，我正准备伸手去接，没想到他将茶水直接倒了。
那茶托里有一个小圆孔，废水径直流入，不知会去向何方。
「小方啊，这头泡的茶不能喝，苦。」
「哦哦~原来如此，感谢徐老板指点。「
第二泡茶水倒好，我学着许老板，轻轻吹了一口茶水。那茶入口微苦，回味却有些甘甜，哪怕我再不懂茶，也能喝出来层次分明的味道。
「怎么样，我这新茶味道如何？」
「喝不出来好坏，就是觉得先苦后甜，还挺香的。」
「不错，你能喝出回甘，证明你还是有机会感受这茶的味道。」
我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但当时也没多想。
「你是哪儿人来着？小方。」
「我是安徽人，安庆那一块。」
「安庆？安庆好，文化名城。」
「确实是，就是我没啥文化。」
「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嘛，有没有文化这事，跟文化本身没啥关系。」
「是是是。」
「听说你想租我的那个场子？」许总又问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错，我对您这个场子很有兴趣，不知道许老板能否抬爱。」
「这个场子嘛，本来，我是打算卖出去的。」
「是，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许总也知道，我一个毛头小子，没那么多资金。」
「没错，小糖也跟我说，你是她表哥，人信得过，你租过去，再打理一下，也未尝不可。」
「是是是，感谢许老板支持。」
「在商言商，有些事我也说在前头，租金这方面，你考虑过伐？」
「我有点积蓄，应该能满足许老板的要求。」
我心想这来的也太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我给你个友情价，一个月 20 万，你先给 100 万，我让你租半年，如何？」
一百万？卧槽，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想一个月 10 万怎么都够，按季度付款，只要 30 万，我把那宝马卖了，问题也不大，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一百万。
手里没钱，心里打鼓，我想再砍砍价，但又想到，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再怎么砍也是杯水车薪。
桌子上的热水壶砰砰直跳，许老板又开始了他的第二轮烹茶之旅，就差脸上写着「送客」二字。
我心想这绝好的机会，我绝不能放弃，先答应下来再说，搞不搞得定再议！
「没问题，但我要 334 付款，先付 30 万定金，一个月后再付 30 万，半年后付您 40 万，不然我一百万直接给您了，我这风险太大了。」
场子只要转起来，根本不愁没钱，我对这一点很有自信！
现在想起来了，那时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估计也是穷怕了，不敢丧失难得的机会。
「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小糖给你个账号，你钱打过来，她自然会跟你做交接。」
「这合同你拿回去，一式两份，我已经盖章了，只要你签个字给小糖就行。」
这么说着，许总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文件，放在了我面前。
「好的，谢谢许总，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
"嗯，行，有问题你跟小糖说。"
从许总的办公室一出来，小糖已然在门外等着我。
「怎么样，方哥，谈妥了吗？」
我亮了亮手中的合同：「差不多了，只要钱打给你们，我回去把合同签了就行。」
虽然我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很没底，毕竟总共差了 90 万，第一个月就要 30 万，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尽快借到。
似乎看我没那么开心，小糖问我：「方哥你是不是资金紧张，我那还有点积蓄，回头支援你一些。」
说实话，对小糖的热心，我始终有些难以接受。
「不用不用，是还差一点，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这点钱，我应该能凑齐。」
「行，方哥你要是有困难直接告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哈哈，你太客气了，能牵上你们老板这条线，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小糖又稍微带我转了转，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走到了门口，我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四点多了。
我估计她晚上还有事，但人家帮了我大忙，我总得表示一下，于是我说道：「貌似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
「好啊，正好我晚上也没事，方哥请客我一定去。」
我本来只是想客套，结果她的回答让我有些猝不及防，说实话，我真的很少跟同龄女生一起吃饭，上一次，还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行，不过附近你熟，哪里好吃我也不知道，你带我去吧？」
小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要不这样吧，方哥你送我回学校，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的小吃街吃东西，那里的东西比这附近的好吃多了。「
之前我就知道小糖是 X 大的学生，但我一直没去过，X 大离我们学校并不远，送她过去倒也顺路。
「可以，正好我也顺路。」
我将车开上来，小糖看到那个车，稍微有点惊讶。
「方哥你这车应该不便宜吧。」
「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呵呵~估计最少也要个几十万。」
「车嘛，开起来顺手就行，你们学校在哪来着，你知道路吗？」
「你先走沿海中路，然后走……」
佳人在旁，似乎开车的旅程都没那么无聊，我们一路有说有笑，一改初次见到小糖的感觉，她变得成熟了很多，第一次见她，我记得她还梳着丑丑的空气刘海，现在摇身一变，早已变成黑长直。
我直接将车开到了她宿舍门口，她们学校暑假也没什么人，一片冷清。
「方哥你等我会，我去换个衣服，马上就下来。「
「没事，你慢慢换。」
我毕竟也跟不少女人打过交道，知道等待女人穿衣服，和等待女人脱衣服，都要很好的耐心，急不得。
我摇下车窗，趴在窗口观察着校园里为数不多的学生，X 大的学习氛围确实不错，走在路上的学生基本都拿着书，或是在念念有词地背着什么，这也更让我好奇，到底为什么小糖会从事这一行。
以她的成绩，她应该不缺钱，也不缺人脉才对。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很难得，不到 10 分钟，小糖就下楼了。
她换了一件浅黄色的 T 恤，胸口是一个超大的 HelloKitty，下身一件非常短的黑色短裤，T 恤几乎长到了裤腿，大白腿露出了大半。
她把长头发扎成了马尾，戴了一顶淡蓝色的帽子，看起来朝气蓬勃。
果然嘛，这才是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走吧，方哥，我们先把车停到那边去。」小糖拉开车门，径直坐了上来。
淡淡的香气飘到我的鼻尖，那是一种清凉的香味，让人很舒服。
「你这个帽子，很别致啊」我没话找话地说道。
「我懒得洗头，用它遮一下，大晚上的戴帽子是不是有点奇怪。」
「没有没有~挺好，挺好。」
又是一通尬聊，不过感觉她还挺开心，我将车停好，跟着她一起来到她所说的学校小吃一条街。
估计是暑假，街上的人没那么多，有一些商家关了门，不过相比我们学校，这条街已经算是热闹非凡。
「来来来，方哥，就是这家，我跟你说他们家菜可好吃了。」
我抬头一看，这家店叫小四川，门头已经很老旧。
小糖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我们坐下来后，她拿过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好吃，方哥你一定要尝尝。」
「对了对了，这个辣炒花哈~你一定要试一下！」
「那个字念『ge』吧。」
「我知道啊，可是读花哈，又有花，又有哈哈哈，听起来会让人开心！「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读错别字说得这么清丽脱俗。不过感觉一换上这套衣服，小糖整个人都变得活泼起来，跟之前看到的她又不一样。
「行吧，那就来一份辣炒花哈！」
后面几个菜，我也就听着她的，随便点了些。
「两位，你们要喝什么酒水吗？」
我本来打算拒绝，结果小糖说。
「给我们来两瓶啤酒！」
「小糖，我开车，不能喝酒。」
「没事，等会喝完了我们去操场吹吹风，等方哥你酒醒了再走，再说一人一瓶，不会醉的。」
我想我们都是酒桌上的常客了，两瓶酒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喝了也就喝了。
菜很快上齐了，尤其是那个辣炒花哈，确实很特别，花蛤炒得很入味，说是辣炒，其实不太辣，汤汁弥漫在盘子底，将花蛤蘸一蘸，再吮吸一口，香味四溢，嫩滑多汁，的确可口。
「怎么样，这个花哈好吃吗？」
「确实不错，比大酒店里的好吃。」
「来，我敬方哥一杯，祝你这个项目进展顺利！」小糖举起酒杯，要跟我碰杯。
酒杯敲击出咣当的声音，我喝了一大口，默默感受着啤酒从口腔进入喉咙，再到胃里的冰凉，一边偷偷看着她。
她咕噜咕噜地喝着，比我还先喝完。
以前见过她喝酒，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是喝红酒，喝得比较慢，我都不知道原来她喝起酒来可以这么豪放。
「嗝~」她忍不住打了个嗝，然后立马用手捂住嘴巴，我看着她笑笑不说话。
她吐了吐舌头：「喝得太快了，嘿嘿~」
「没事，你慢点喝，这又不是在 KT……」我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
「这个小炒肉也不错，你多吃点。」
很快饭就吃完了，我们只喝了一瓶酒，但是彼此的脸都有些红。
又去买了些烤串，小糖带着我去她们的操场吹风。
海边城市最好的季节就是夏季，烧烤、海风、空气里淡淡的咸味，凉爽的风带起树叶沙沙的声音，像是恋人温柔的抚摸。
操场上只有星星两两几个人，我站在小糖身边，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水，有些心猿意马。
「方哥，为什么你要租我们老板的那个场子？」小糖忽然问我。
「这个嘛~简单点说，就是为了搞钱呗。」
「你很缺钱吗？」
「这个，我不缺钱~「
「那你是为了……」
「因为我，特~别~缺~钱！。」
「方哥你又开玩笑！那除了钱呢？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还有就是，我觉得，不止男人，女人也应该有地方可以满足自己的娱乐需求。」
听了这话，小糖似乎若有所思，她站在了原地，我也跟着停下来。
「方哥 ，要不我做你的助手吧，我们一起把这个场子拿下来？」小糖直直地看着我道。
一起？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我知道小糖是那个许总的助理，不是她想说帮我就能帮的，可是我又的确需要人帮忙。
有时候女人的能力比男人的大多了，这是我在见过不少女人之后得出的结论。
「你帮我当然好啊，但许总那边，他会允许吗？」
「没问题的，你相信我。」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还是得想一下。」我没敢随便答应。
「行，方哥你想好了跟我说。」
接着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原来小糖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成绩优秀，我好奇她从事这一行的原因，但看她无意提起，我也没有追问。
凉风骤起，小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双手抱着自己，估计是有点冷了。
我看了下手机，原来已经 8 点多了。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我对她说道。
「好，的确天色不早了，方哥你的酒醒得差不多了吧。」
「害~那么点酒，怎么能醉到我。」
我这么说着，又吹起了风，我侧身站在小糖的右侧，想给她挡一下风。
从我的这个角度看去，我能看到她挺拔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嘴唇，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我感觉我的心也被吹动了。
忽然，小糖转过来，面对着我，她的眼睛在晚上也闪着光。
「方哥，谢谢你。」
我以为他在谢我帮她挡风的事情，想回她一句不用谢。
未等我说话，她突然踮起脚尖，给了我一个冰凉的吻。
我愣住了，我很意外，也很疑惑，完全没有欣喜，我竟下意识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要帮我？
我脑袋里的疑问更多了，亟待有人来给我解答。
还未等我好好感受那个吻，小糖已然走向了前方。
「该走了，方哥。」
我看着她的回眸，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我本想将小糖送到宿舍门口，没想到她说要带我去停车场，省得我迷路，找不到地方。
要是她不说，我还真有可能找不到。
我们走到一栋老旧的学生宿舍前，那宿舍前边是一个人工湖，晚上还有一些彩灯亮着，颇为好看。
我将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透过昏黄的灯光，小糖站在路灯下，怔怔地看着前方的湖，那情景，让我想起龙猫电影里，孤独地等待电车的女主。
我摇下车窗，轻声喊道:「小糖，这边。」
小糖回过神来，走到车旁，跟我说:「方哥你慢点开，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你回去吧。」
「嗯嗯，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我知道啦，能请到你那是我的荣幸。」
「嗯嗯，那我们之后再见。」
「再见。」
「对了方哥。」
「嗯？」
「算了，没什么。」
这没来由的「没什么」让我一头雾水。
「再见吧，方哥。」
「再见。」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的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她们总是把自己真实的心绪藏起来让人去猜，猜来猜去，怎么也猜不明白。
那一晚，很多事缠绕在心头，我完全没有睡好。
我也知道，我即将要面对自己的人生，而这次，或许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二章、小杰（非终版）
我将 iphone 扔在学长桌上，他从睡梦中惊醒。
「我靠！这大白天的谁……「他抬头看到是我，又看到桌上的 iphone，顿时双眼冒光，如恶狗扑食般将包装盒拿到了手里。
「你小子挺给力啊！真把那场子拿下了？」
「差不多吧，还差 90 万。」
「多…多少？」
「90 万，9 后面 5 个 0。」
「牛 X，你直接给自己搞了个 90 万负债？」
「对啊，所以我这不是又来找你了嘛？」
「千万别，我可没那么多钱借给你。」
「不是要你帮我借钱，我想把我那个宝马卖了，你有没有路子？」
「卖车是吧，好说，不过你那车是在你名下吗？别人的车你可卖不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
「晕死，这样吧，我先帮你查查这车到底在谁的名下，然后再帮你看看怎么卖，如果在你名下，走正常渠道卖得多，如果不在你名下，那就有点麻烦了。」
「走正常渠道大概能卖多少钱，不正常又能卖多少钱？」
「正常渠道，目测 40 万+应该问题不大，不正常渠道，估计只有 30 万了。「
「可以，你先帮我问问。」
这么说着，学长便打了个电话。
「5 分钟就有结果，查一次信息 500 块，现结，不用谢。」学长这么说道。
「查个信息 500 块？你也太黑了吧！「
「你以为呢，友情价了好吧，别人我都收 800。」
我们又瞎扯了几句，学长就收到了微信消息。
我拿过手机一看，那是一份行驶证相关的信息，我的大名赫然在上，包括我的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将身份证给过别人，但这辆车的所有权却归属于我，这让我有点兴奋，亦有些难过。
「这下满意了？「学长拿回手机。
」嗯。」我没表现出理所当然地开心，他好像也有些奇怪。
「你小子白捡一宝马，咋还哭丧着脸。我帮你联系一下买家吧，啥时候交易？」
「我都行，那就尽快吧。」
「行~你等着。」
学长这么说着，便出去开始打电话，我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他手舞足蹈，有说有笑，似乎在做什么非常重大的谈判一样。我的那辆蓝色宝马就停在他身后，没错，从物权上来说，那辆蓝色宝马的确此时才真真切切属于我。大约又过了 5 分钟，学长挂了电话，兴冲冲地走进来，裂开嘴告诉我：「搞定了！42 万，一口价！明天就能成交。」
40 万，至少撑一个月没有问题，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我却没那么开心。
毕竟，那代表着某些非常难忘的记忆。
「好~那我明天把车开过来。」我这么说道。
「行啊，记得请我吃饭！」
了却一张心事，我也不打算再待，我走出大门，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尊敬的客户，您的尾号为 5432 的银行卡里收到 250,000 元，余额 368,764。」
我看着短信上的数字，有点难以置信。
有人，给我转了 250000？！
知道我银行卡号的人不多，愿意给我转账的，更是寥寥无几。
我打开微信，给小糖发了一串语音。
「你是不是给我打了钱？」
小糖没有立即回复我，但是我确信是她给我转的。
我马上又转身回到大厅，对学长说道：「学长，这车，我先不卖了。不好意思，回头请你吃饭。「
还未等他回应，我就转身离去，一脚油门开到了 X 大。
我见到小糖的时候，她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我。
她穿着一身白色 T 恤，带着那顶具有标志性的帽子，还是那么明艳动人。
未等我开口，小糖说：「方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你先别急，等我先说。」
我对主动的女人总是没什么办法，只好点头。
「钱是我转给你的没错，不过这相当于我入股了 1/4，到时候场子的营收，你也得给我 1/4，另外，这也是我作为你的合伙人的一点点表示，你看如何？」
「合伙人？你说服许总了？」
「没错，嘿嘿~你只要把钱打到那张卡里，再签上你的大名，我们这桩合作就算是正式确定了！」
「但是，你的钱，我毕竟……」
小糖跺了跺脚：「你要是再提钱的事，我可要生气了！」
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总觉得拿别人的钱不太好，可我的确很需要这么一笔钱。
「行吧，那多谢你的支援……后面赚到钱了，我一定先把你的还上。」
「都说了那是我入股的，方哥你的营收要给我 1/4 的。」
「没问题，那，我们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下周一 8 点，你来这里接我，我们一起去那边。」
「可以，我一定准时来。」
「对了，方哥，这是那边员工的一些资料，我都帮你整理好了，你拿过去看看。」小糖递给我一个文件袋里面放着不少纸质资料。
「好，我回去把合同准备好，顺便好好研究一下你给的这些资料。」
小糖看我要离开的意思，笑着问我。
「方哥，谈成这么一笔大生意，你不请我吃个饭吗？」
「今天就不了，等正式开工了再说吧。」
我本来兴冲冲地来找她，都想好了台词，让她把钱收回，结果被她先下手为强，虽说事情办妥了，但我却有点怕和她一起吃饭了。
小糖道：「那行吧，我们周一见。」
告别了小糖，我拿着一大份资料回宿舍翻看。
酒店和足浴按摩那边的资料我没看，主要看了下 KTV 这边，我才发现别有玄机。
相比之前金太阳的架构来说，这边更为复杂一些。
原先在金太阳，阿春只手遮天，客户资源基本都来自于她，分配谁去哪个包厢，也是她说了算。
不过在这边不同，这边有 4 个领班，每个领班负责 5-8 个包厢的业绩。
常驻的小哥哥大概有 30 个，基本够用，现在业绩不好，我看到好多人都已经离职。
就连 4 个领班，也只剩下了一个。
看来，我到刘狼会所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招人了。
很快就到了周一，我一大早就将车开到小糖宿舍楼下。
她一身职业西装加白衬衫，又化身职业女性。
我在周末就将 30 万打给了许总，也签了合同，刘狼会所终于正式属于我。
小糖非常兴奋，一路上我们都在聊工作安排之类的，她也给我介绍了会所的许多情况。
我把合同给了她，她给了我一把钥匙，那是我自己办公室的钥匙。
交接就这么完成，比我想象的随意多了。
一般来说，酒店和按摩那边营业早一些，但整个二层 KTV，直到下午四点以后，人才会陆续到达。
酒店和按摩都是 KTV 的附属，只有 KTV 人多了，这两个地方生意才会好，仅仅凭着自然人流，那是绝无可能运转顺利的。
当小糖确定要做合伙人之后，我就想好了要把酒店和按摩的生意全权交给她，我只对 KTV 有兴趣。
第一天，估计是为了树立我的威信，小糖让所有人在 9 点前到达会所，见一见我这个新的负责人。
KTV 大堂足够大，我站在柜台前，几十号人直挺挺地站在我跟前，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我头一次「管理」那么多人，说是「管理」，其实我并没有任何概念，感觉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一种想要逃跑的力量不自觉从脚底涌出来。
小糖偷偷捏了捏我的手，她的手有点冰凉，却给了我一些温暖。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好，我是方海，从今天起，我就是刘狼会所的负责人……」
大概说了五分钟，不外乎那些通力合作，共同奋斗之类的话，这些话也是小糖在车上让我说的，要是我自己来说，估计就说一句「兄弟们好！我们共同搞业绩！」就完事了。
后面我感觉我实在编不下去了，正准备散会。
这时几个人推开大门，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人群，那情景似乎他们并非迟到的员工，而是前来参加会议的大佬一样，底下人群看着我，现场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我又撑着说了些让大家之后不要迟到之类的，有的没的，便让大家散了会。
众人一哄而散，临走之前我看到人群中有个人看着我，眼神很不友善，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后来带着一群人进来的领头羊，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KTV 里比较大牌的一位。
我有些奇怪，但也没表现出来。
我的办公室在许总办公室隔壁，散会后我就和小糖一起待在里面。
我问小糖：「刚刚那个人什么来头？」
「你看我给你的那本员工信息表，翻到第五页。」
我翻到那一页，看到那个男人的资料。
「他叫小杰，整个 KTV 可以说一大半的客户资源是他带来的。」小糖这么告诉我。
「那他是这里最火的人物咯？」
「没错，不过他也是这里最讨人厌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方哥你有所不知，这样吧，反正我们今天的任务也是对这里的人重新评估，顺便决定他们的去留，方哥你可以先把现在仅剩的业务员叫来聊聊。」
我将资料翻到了最后，一个小光头映入眼帘，他叫谭友民。
谭友民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他的皮鞋擦得锃亮，一套正装也是笔挺得吓人，虽说是光头，但整个人给我的感觉非常干净，让人徒增好感。
我还没说话，他直接递给我一支香烟：「方总，您抽烟。」
「谢谢，谭哥，我不抽烟。」
「别别别，方总您别叫我谭哥，叫我小谭就行了，您是老板，不用这么客气。」
我看着小糖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人不好搞定。
「害~我就一小屁孩，别叫我方总，这样，你叫我方兄，我叫你谭兄，可以吧。」
「行！方总…啊方兄你说了算！」
「谭兄，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你是 KTV 唯一的领班，也是我下面层级最高的人，我有个想法，想让你帮我把关一下。」
「方兄太客气了，只要是对 KTV 有好处的事，我一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不用不用，这不是 KTV 业绩不好嘛，我想换点新鲜血液，转转型。」
「是是是，咱确实要转型。」
「对的，转型嘛，那人员结构就得调整，我想…开几个人。」
「对对对，我也觉得，确实需要开人，一帮子人只吃饭不做事，该开！」
「你理解是最好了，对了，我想把那个小杰给开了。」
「开开开，方兄说开那就一定得…方总你要开谁？小杰？！」
「对啊，小杰，怎么，难道他不能开吗？」
我看老谭脸上颇有难色，欲言又止。
「你有啥想法你就说，我这也刚来，听小糖说你最靠谱，所以来找你一起商量。」
「方兄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言了，这个小杰……只怕…开不得。」
「怎么说？」
「你把他开了，估计 KTV 里的人要走掉一半啊，元气大伤，你再怎么会招人，也招不来这么多靠谱的人啊！」
我假装不知道情况，问他：「为什么我把他开了，KTV 里的人就要走一半，这是什么道理？」
「方兄你刚来不知道情况，我前面那几个领班，本来都是有稳定客户的，就是因为这个小杰，他有点门路，把我们的客户都搞走了，而且他集结了很多人，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根本不受老板控制，我也是给了他不少好处，才撑到现在的。」
「之前就没人管吗？」
老谭瞄了一眼小糖，看她没什么表示，这才低声说道。
「之前许总不怎么管，而且也管不了，小杰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冲着他来的人不少。」
我低头想了想，果然和小糖说的一样，这 KTV 里关系很复杂，比我开始想的要难搞多了。
于是我跟老谭说道：「谭兄，这小杰我是开定了，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保密，绝对不能告诉他，我得找个机会，把他们一锅端了！」
「没问题，方总都这么说了，这点小事我一定办到。」
「说了，叫我方兄！」
「好的方兄，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
老谭走后，我问小糖。
「这样真的管用吗？」
「方哥信我，这光头油滑着呢，我保证等会整个 KTV 都会知道你要开小杰的消息，然后他们肯定会故意刁难我们。」
「晕~你们这个 KTV 真麻烦，我感觉我上了贼船，拿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方哥你说什么呢！现在是我们的 KTV，我们两个可是在一条船上！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我们的。」
我假装听不懂小糖的意思，只是我又习惯性地开始逃避，我好像从小就这样，遇到一些困难，就开始甩锅，把头埋在沙子里当鸵鸟。
后面我们又把所有人都叫进来聊了一下，只要是小杰那边的人，进来的确都没给我们好脸色看。
看来老谭果然转身就把我们给卖了，幸好我们也不傻，偷偷标记了那些人的信息，提前做起了准备。
只有小杰，我们没叫他来。
当天晚上，是我在会所的第一晚，前面说会所生意惨淡，其实不是没人来，我大概估测了一下，如果每晚都有 70% 的包厢有人预定，那基本就不亏，如果有 80% 被预定，那就能盈利不少，如果天天爆满，那自然更不必说。
目前刘狼会所，大概预订率在 50%-60% 之间。
我将一楼和三楼全权交给小糖打理，自己则在二楼闲逛。
KTV 运转起来后，并不需要我做什么，何况我才第一天来，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走在偌大的 KTV 里，身边环绕着各种各样的音乐声，鬼哭狼嚎的歌声，不时走过的服务员会低着头跟我打招呼，我想起自己在金太阳的那些经历，不免感慨人生的变迁。
以前我在金太阳的时候常常想，要是有一天我能开一个这么大的 KTV 就好了，现在我真开这么大的 KTV，我想的却是，这么大的场子，要怎么才不会亏钱？
整个二楼是一个环形，一般来说最好的包厢，会在环形的最终点，我胡思乱想着，不自觉走到了那里。
旁边的包厢基本没开，只有那个最好的 8210 包厢开了，我刚走到门口，一个女人刚好从里面推门而出，她手上拿着一杯红酒，出门的时候很是开心，走路踉踉跄跄，一下子朝我倒了过来。
我赶紧伸手扶住她了她的腰，没想到她一伸手，红酒洒了我半条裤腿。
我也没在意，刚准备问对方有没有出什么事，门里出来一个男人，看到是我，脸色微变：「方总，您怎么来了。」
扶着的女人似乎听说过我，趁势用双手搂着我的脖子，笑着说道「原来是方总，初次见面，跟我去里面喝一杯吧。」
从我的角度，我能看到她露出的大半酥胸，饶是见过不少场面，我还是有点把持不住。
未等我拒绝，她就将我拉进了包厢。
包厢里放着音乐，但没人唱歌。
我一进包厢，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我一眼就看到沙发中间的小杰，他正在和一个年轻女人喝酒，整个包厢也就 4 个女人，但是男人足足有 10 个。
这 10 个男人都是小杰那边的人，我心底暗道不好，我这是进了贼窝啊。
我第一次从正面看小杰，他的剑眉异常突出，虽是单眼皮，但眼神锋利，鼻子高挺，颜值确实比我高几个 level。而且，我还若隐若现看到了他的胸大肌，大一的时候我也有练过，不过自从进了 KTV，累得像狗，根本没时间练，没想到他保养得这么好。
真他娘的羡慕嫉妒恨！！！
小杰在那个女人耳边说了两句，那个女人便起身说道：「方总，初次见面，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输人不输阵，我心里直打鼓，但有外人在场，我怎么着也得硬着头皮上！
「害~这不是杰哥嘛，我们会所头牌啊，来来来，今天这酒必须得喝！」
我也想会会他们，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一坐下来，就发现一个非常别扭的事，明明那个女人才是我们会所的客户，但占着主动的却是小杰。
「听说方总之前在金太阳做过？」小杰一边给我们倒酒，一边说道，那个女人小鸟依人般抱着他的手臂。
「混过几个月，话说，杰哥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姐姐呢。」
「方总客气了，叫我兔子就好了。」
「兔子，姐姐名字这么可爱，估计也是我们的老客户了吧。」
「害~没办法，谁让我看上了他，挣了点钱全给你们了！」那兔子姐这么说着，还捏了小杰胳膊一把，她妆画得有点浓，低胸的红色礼服，给我一种风尘之感，估计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
小杰对这番表白无动于衷，只是举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既然方总也是同道之人，那酒量一定很不错，今晚，我们可得好好尽兴。」
「对啊，方总可千万别客气。」
「在我的场子，我客气啥，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我知道以我的酒量估计撑不了多久，但我也绝对不能弱了威风，这么多人看着，要是我怂了，之后队伍还怎么带。
酒过三巡，现场气氛也嗨了起来，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不时也有其他小姐姐来劝酒，不过除了小杰，其他男的倒是没一个敢来劝我酒的，看来我的身份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我喝得云里雾里，对面的小杰倒是一直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个兔子姐一直在给我们倒酒，我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很快就要晕过去。
艹，老子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吗？
我这么想着，忽然包厢里声音停止了，我的脑袋已经有点不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手里的杯子被人拿走了，我才意识到有个人来到了我身边，我转头一看，白色西装，黑色包臀裙的小糖正站在我旁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我杯子里的红酒，红色的液体有一缕从她的唇边流出来，流到了下巴上，流到了脖子上……在黄色的灯光下，有一种迷人的美感。
「何宇杰，你够了！你这是要喝死他是吧？！」
小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对着小杰这么吼道，这是我头一次知道小杰的全名。
小杰看着他，慢慢说道：「是方总要跟我喝的，我又没有逼他，是吧，方总？」
我感觉有人在跟我说话，但神智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说了啥，八成是「喝！继续喝」之类的。
小糖直接架着我出了门，闻到她身上那个清新的味道，我似乎清醒了许多。
我低头看到是她，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糖叹息一声，没有回应我，我也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是在 3 楼的酒店。
自己产业的好处就是可以自产自销，还不花钱，我忽然觉得如果我在这住一个月，等于白赚 2 万块，顿时还有点小开心。
昨晚的事，我大概还记得我被小杰灌醉了，后来似乎是小糖把我送到了这里，其他的记得不清了。
打开手机，小糖已经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让我醒了就回复她。
我洗漱完毕吃完饭，便到二楼办公室找她。
我们都没提昨晚的事，随便聊了几句，小糖说道：「方哥，我们要开始招人了，再不招人，我们就太被动了。」
我知道小糖说的没错，但是招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商议了半天，我和小糖决定先不动小杰的人，先开掉几个不重要的角色，即日开始招人。
接着，小糖说道：「方哥，我觉得咱会所的名字得改一下。」
这个提议和我想的一拍即合，这个「刘狼会所」实在太 TM 土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对吧！我举双手同意，我有一个好想法，你看叫『方寸之间』怎么样，有古典气息，还有深意，是不是很有水平。」
「额…说实话，方哥，你这个名字，我感觉一般……」
这个「方寸之间」可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没想到被小糖就这么否决了，我顿时有点不开心。
「那你说一个，你能说出比我更好的，就以你的为准！」
「这样吧，方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的目标客户是谁？」
「这还不简单，就是那些有夫之妇啊，那些土豪，大老板的老婆，富婆之类的。」
「不对，方哥你说的都是过去式了。」
「怎么可能，之前我在金太阳的时候，很多都是那样的人啊。」
「是吗？方哥你再仔细想想，虽然很多都是你说的那样的人，但是不是有一个趋势，未婚的女性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没错，方哥，我们的目标客户，不应该再放在那些有夫之妇身上，而是该放在微商、淘宝女店主、小老板身上了！说得好听些，我们该关注新时代，独立自主的新女性了才对！」
这番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仔细想了想，竟无法反驳。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那和我们改名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那个『方寸之间』虽然文气十足，但是太男性化了，女性不会喜欢的，我这里倒有一个名字。」
「什么？」
「白马公馆。」
白马公馆，银鞍照白马，古典和近代的结合，白马亦有深意，我细细咀嚼了一番，发现这个名字，的确不错。
定了名字之后，我便和小糖开始了招人之旅。
我让学长在他那杂七杂八的群里发了很多招募信息，每转发一个群，给群主 50 块，当年我还不知道这叫微信引流，总之是用这样的方式，席卷了我们那个城市的几乎每一个学校群。
我们开出的薪资足够优惠，事少钱多离校远，每月 2 万拿到手软。
身高要求 1 米 8，长得要好看。其他要求一概没有。
饶是如此，来应聘报名的人，也是牛鬼蛇神，不一而足。
我来到「刘狼会所」的第三天，我们终于将牌子换成了「白马公馆」，前来应聘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在房间里泡了一大壶茶，跟小糖一人坐在一个大椅子上，开始了面试。
那天大概面试了 5、6 个人，没有一个靠谱的，我跟小糖都有点倦意，这时有个哥们推门而入。
他戴着一个金丝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我看了看他的简历，Y 大，竟然跟我一个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卧槽，还跟我一个专业？我看我也不认识他，仔细一看简历，原来是研究生，比我大了 3 届。
聊了几下，大概知道了他的情况，就是暑假想出来勤工俭学，减轻家里的负担，另外因为在谈恋爱，也有资金的需求。
人说话倒是蛮有逻辑，长得也还过得去，我让他站起来转了个身，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身高不到一米八。
我的硬性指标就是身高要达到 1 米 8，这学长裸高大概只有 173，相比之下确实太矮了。
难得遇见一个靠谱的人，可惜身高不达标，我只能挥泪让他离去。
我正打算叫下一个人进来，小糖忽然打断了我。
「方哥，我觉得刚刚那个哥哥不错啊，你为什么要让他走？」
「他身高不行啊，不到 1 米 8，硬性条件不达标怎么行。」
小糖扶了扶眼镜（我也不知道她啥时候戴上眼镜的，不过应该是没有度数的），正色跟我说道：「方哥，我觉得你的判断有误。」
得了，糖老师又开始上课了，每当她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我根本说不过她。
「那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方哥，上次我跟你说了我们的目标客户，那你知道她们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嘛？」
「人高马大，肌肉多，长得帅气的呗。」
「没错，但是你说的只是基础条件，是很浅显的一部分。」
「除了你说的这些，我们还应该有一些特殊的人才储备，尤其要有个性化，不能千篇一律，应该让小哥哥们的形象都不一样，最好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这样才有竞争力。」
「我们这是开会所，又不是开技能培训班的，难不成还必须得能歌善舞不成？」
「不必能歌善舞，但像刚刚那位，我就觉得很不错，很适合培养成一位具有文艺气息，还带有一点学霸风的「学长」形象啊！有些客户虽然自己不懂，但就喜欢有人跟她聊聊诗词，文化之类的，将这样的小哥哥拿下，女性也会很有征服感，不是吗？」
小糖这么说完，我本来想反驳，但我回忆起我好像就是跟人在 KTV 聊起红楼梦，才有了这么一番经历。
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因为他们是真正的人，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服务员，这才是白马公馆，最核心的竞争力！」小糖这般说道。
行吧，糖老师的理论总是这么让我无法反驳。
末了，我问小糖，能不能查到小杰的一些背景经历，我想更加了解这个人一些。
我的想法是，还是希望可以让对方为我所用，如若不能，那最好也不要提前树敌，慢慢蚕食，最后再把他踢出局。
小糖说这个没问题，包在她身上。
第三章、阿乐（非终版）
很多年之后，当我跟别人说起我在 KTV 做过陪酒，人们对我的态度差别很大，有好奇的，亦有歧视的。不论哪一种，在他们看来，所谓陪酒，只要长得好看就行，无需动脑，吃的也是青春饭。
的确有很多人干这一行是只吃青春饭的，但在哪一行都有混日子的，这和行当无关。
这么说吧，假设你现在想找一个人陪你喝酒，你除了希望对方长得好看之外，是不是还希望对方能听懂你说的话？如若对方是一个哑巴，那即使再帅，喝起酒来也没什么意思。若对方是个弱智，那你也不想跟他多谈。
一个优秀的从业者，必然要找准客户的需求，有相当深的洞察力，才能在你想找个人喝酒的时候，陪着你。
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在小糖的努力之下，我们很快招到了 10 个人，也顺势开掉了 10 个人。
之前被我们 PASS 掉的那个学长，又被我们叫了回来。
因为是我们自己招的人，所以给了他们一个相当高的底薪，也用了比较严苛的合同条款来绑定他们。
当然啦，基本招的都是大学生，对于大家的忠诚度，我们也相当有自信。
这 10 个小哥哥风格各异，除了各个长得都还不错，小糖还给了他们一些角色让他们扮演，有暖男类型的，有高冷男神类型的，也有强势又温柔类型的……
那个年代还没有「人设」这个说法，我们也基本是凭感觉做事，小糖给他们找了一些电视剧，让他们每个人学习揣摩电视剧里的角色形象，找找自己的感觉。
招到人之后，把客户招揽过来自然就成了我和小糖要做的事。
我的第一想法，当然是联系我以前认识的老客户，可我怎么着现在也是一个老板，再让我低声下气求人，我还真做不到。
我不愿意联系老客户，但是说到人脉，我马上就想到了学长，估计他有想法。
我跟糖老师介绍了一下学长的情况，她很有兴趣。
第二天，我带糖老师来到了学生事务服务中心，学长看到我带着一个漂亮妹子过来，开心得合不拢嘴。
听说我们要跟他合作，他二话不说，表示上刀山下油锅都帮我们办成！
我虽然是故事的主角，不过我对搞市场营销之类的毫无兴趣，说实话，能把白马公馆开起来，全凭着我的主角光环。
除此之外，可能还是因为我太帅气了叭~
所以我没参加他们的讨论，经过糖老师的解释，我才知道，本次糖老师和学长的两方会谈，达成了一个方针，两个策略。
一个方针是，把白马公馆炒热！
两个策略分别是，病毒式传播和碰瓷式营销。
那个周末，小糖拉着我在 KTV 加班，除了我们之外，新招的那 10 个小哥哥也在。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到了中午，小糖请来一个摄影师，要给大家拍照。
准确地说，是要拍写真。
我就成了苦力，整整两天都在帮摄影师打光，移动桌椅，准备道具之类的，我也不敢问这写真能干嘛，总之听糖老师的，不会错。
写真很快就印好了，放在了柜台处，小糖还准备了几张超大的海报贴在电梯上和入口处，小杰他们冷眼看着我们忙活，不明所以，也不懈置之。
我清楚地记得，周末忙完我太累了，周一我在家睡到了下午。
所以我还没搞清楚，小糖他们周末到底做了些什么。
周一下午，我很早就去了公馆。
我到办公室的时候，小糖早就到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她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像一个睡美人般侧身睡着。办公室里的空调打得比较低，她在睡梦中用双手抱着自己。
我出去拿了一条毯子，轻轻盖在小糖身上，那一刻我忽然有点心疼她，又有点佩服她。
以前我觉得她是一个简单的，单纯的女孩，没想到这段时间跟她相处，发现我的想法错的离谱。
她认真起来，比我厉害好几倍，不论是想法上，还是行动力上，都让我自愧不如，要是没有她，我这开公馆的春秋大梦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不多时，小糖醒了，意识到我来了，她貌似有些不好意思。
「方哥，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她起身问道。
「没事，你最近太累了，时间也还早，要不你再睡会吧。」
「睡不着了，方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手机：「现在 5 点半。」
「那还有点时间，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人来。」
「别担心啦~我相信你的能力，今晚肯定会非常热闹！」我虽然鼓励着她，但其实心里也没底。
小糖出去洗漱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给我递了一份文件。
「方哥，这是你要的小杰的信息文件，收集到的信息不多，不过也应该够用了。」
「好，我看看。」
我打开那份文件，第一页便是小杰的身份证复印件。看了一下，跟我一样都是农村出身，不过年龄只比我大一岁，这让我没想到。
我又大概翻了翻，教育经历是高中，不过并未毕业，高二出来打工，之前在刘狼会所待了三年，一步一步成为这里的头牌，要说没点想法和气运，那肯定不可能。
有意思的是，他今年还和刘狼会所续约了，要知道以他的能力，去其他地方应该能混得比这里好，更何况流浪会所江河日下，实在没理由继续续约才对。
一旁的小糖看到我眉毛紧皱，估计是猜到了我的疑问。
「方哥，你是不是奇怪他续约的事。」
「嗯…对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的想法是，这里有他独有的资源，另一个可能是他想拿一笔钱再走，之前许总许诺了不少钱，以他的资历，拿个二三十万应该问题不大。」
我心里大概有了数，作为曾经的同行，我知道小杰最重要的资源并不是客户，而是有一群跟着他的小弟。客户可以再发展，但是这群人却难以替代，这一点我太清楚了。
早在金太阳的时候，我们就有好多个圈子，每个圈子都有一个核心人物。
我到现在才了解，这是人性自然而然形成的奇妙现象，尤其越生存艰难，大家越容易抱在一起。说得好听些是报团取暖，说得难听些那是由绝望自发组成的，抱有希望的群体。
若要摧毁他，则必须摧毁他的根基，但若摧毁了他的根基，白马公馆刚刚起步，估计也会损失一大票客户。
我决定先把小杰的事情放在一边，晚点再处理。
六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二楼一个比较隐蔽的包厢，新招的人都在里面，我和小糖走进去，大家纷纷叫我「方总」叫小糖「糖（唐）总」。
我看着这些略带青涩的面孔，内心不免有些五味杂陈，一年前我和他们一样年轻，现在却感觉自己已经变老了很多。
岗前培训我们都做了，时间紧张，做得不多，但足够详细，我们也花了不少钱给他们购置衣物。我早就嫌金太阳那个小西装又土又 low，这边从学生装到大叔装，从朋克风到古风，都占齐了。
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但对于效果，我们保持着非常乐观的估计。
本来我们嫌时间过得太快，那天却觉得每一分都是煎熬，大家挤在包厢里，少有交谈。
我问小糖，是不是要到明天客人们才会来，毕竟宣传有个时间周期，她抿着嘴不说话。
大概 7 点的时候，老谭走进来跟我们说，来客人了，点名要阿乐去接待。
阿乐就是我们之前接触的那个学长，听到有人来，我跟小糖都开心坏了。
阿乐起身看着我们两个尤其激动的样子，冷不丁说了句：「你们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你们去『接客』。」
当初面试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闷骚，原来人家不仅闷骚，还特别会吐槽。
一脸高冷加上似有若无的文艺气息，让我很不爽，不过很受女生欢迎。
开了第一单，我和小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至少我们这次没有被剃光头，我们俩怕后面没人来，就找了个借口趁机溜了。
我们俩饿得慌，就去三楼点了几个菜，打算填饱肚子再说，吃饭的时候都很认真，没对今天的事发表评论。一顿饭吃到了 8 点多，老谭忽然急冲冲地跑过来找我们。
「怎么啦，跑这么急？。」我问老谭。
「方总，这回您可真不能怪我，底下出事了！」
听到出事，我跟小糖都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我问道。
老谭答：「底下人爆满了！我们……接待不了了！」
我恍惚间没听清楚，问道：「你再说一遍？」
「底下来了很多客人，我们人员不够……」
我问小糖：「你们周末都做了什么？」
小糖让我我打开微信，刷一下朋友圈。我点开一看，一个老客户竟然在朋友圈发了一个 9 宫格海报，配图就是我们新招的 9 个小哥哥，每张海报上面，还有一个俊秀的白马，写着「白马公馆」四个字。
那客户的朋友圈文案也有意思，内容是:「爱上一匹野马，我要去寻找草原~」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最近很火的歌，但我也知道我们公馆火了。
原来，小糖出了重金让学长帮忙在朋友圈，微信群推广，而且一定要在微商群体内推广，那时候微信是微商的天下，几乎人人手机里都有几个微商，这波推广，效果炸裂。
老谭带着我和小糖往下面赶，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大厅里有好几拨人，服务员正在跟他们沟通着什么，看到我下来了，服务员赶紧将烫手山芋丢给我，跟他们说。
「这是我们方总，各位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
一个戴着墨镜的小姐姐问我：「方总，你们这宣传得倒是挺好，结果我带着一票姐妹们来，没人招待？你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还好我问了老谭情况，得知在我们走后来了两拨人，每个都是 5、6 个姐妹团，一下子就把我们前面招的 10 来个人吃光了。
后面又来了新客人，老谭他们打算推荐小杰那边的小哥哥给他们，没想到对方要写真杂志上面的那些，没办法，老谭只能来找我处理。
我知道这事不好搞，要是处理得不好，估计口碑会崩盘。
我急中生智，跟这些姐姐们解释道：「各位姐姐别着急，我们这白马公馆才开业没多久，所以还有很多小哥哥没有拍写真，不过你们看到真人就知道，一个个绝对都是又帅气又特别，你们先去包厢，等会我亲自来陪你们喝酒，今晚酒水打 5 折！」
我这么一说，加上酒水五折，这些姐姐顿时有了兴趣，也没再说啥，跟着服务员去了包厢。
小糖偷偷夸我，方哥，处理得不错。
我嘿嘿一笑，记得之前春姐说过，客人有问题，就打折+陪酒+认错，基本上都能解决。
老江湖的建议果然非常有效。
不过我也不能把这些人晾在包厢里，救场如救火，我知道小杰那边还有很多人在，我急急忙忙冲到他们包厢，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基本都在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他们看到我闯入，似乎有点惊讶。
我对着众人说道：「跟我走，来了很多客人，需要你们接待。」
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小杰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对这个情况很满意。
「方总，我们兄弟晚上都有预定了，没法再帮你了，不好意思啊。」
艹，老子竟然连自己员工都管不了？我的脾气很好，但是被他这么一说，还是有点不爽，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我拿出钱包，也没数里面有多少钱，直接甩在桌子上，今晚上所有去帮忙的人，每人给 5000。
我这话一出，终于有人动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家也不傻，更何况我还是老板。
不过我话一说完，自己就后悔了，包厢里估计得有 15 个人，这一波钱撒出去，我又要大出血了。
「谁要是没我的允许，出了包厢，以后就别跟我了！」小杰站起来，站得跟我一样高，狠狠地说道。
这话一出，我实在忍不了了，到底我是老板还是他是老板。
「谁要是不去，明天就直接走人！别以为我在吓你们，我说到做到。」
「你敢！」
「要不你试试？」
在我们激烈争吵的时候，小糖进来了，她对着众人说道：「方总这次是认真的，你们快去接待客户吧。」
小糖毕竟是许总的直系，大家也给她面子，众人鱼贯而出，很快包厢里就剩下我、小杰还有小糖三个人。
我仍在气头上，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鼓动我将小杰开了，但我还是忍了下来。
我知道，如果我真把小杰和他的这帮人开了，对会馆和我自己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开人要给钱，短期内找不到人也要损失钱，一正一负，说实话我还真不一定能负担得起这笔风险。
小糖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按在了沙发上，让我不要冲动。
我顿时冷静了不少，我想到之前小糖给我的的一些资料，决定这次自己处理这件事，我跟小糖说：「小糖，你先出去，我好好跟他谈谈。」
小糖还是担心我，但是看到我笃定的眼神，也不好说什么，就关上门出去了。
我给小杰满上一杯酒，说道：「兄弟，我也不跟你废话，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自行离开，还有一个，之后好好跟着我混，你选一个吧。」
我这么说完，小杰只是冷冷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以为我不敢开你对吧？」
小杰喝了我那杯酒，还是没说话。
「你绝对是想多了！你也看到晚上多少客户了，这么说吧，不管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走，我都能很快招到人，大不了花点钱，反正我很快就能赚回来，你信不信？」
我说完，小杰终于动摇了。
「我知道你也是农村出身，混到现在不容易，我保证，只要你跟着我混，之后绝对得到的比现在更多。」
先打压，后示弱，再给予利益，这是我最近新学的谈判技巧。
我这么说完，小杰终于屈服了。他说别的都好说，但是他要求他的兄弟们还是跟他，我不能挖他墙角，这个我同意了。另一个要求是，让我给他的兄弟也包装一下，我本来兴致寥寥，没想到他说所有花费他全包了。
听到这个我顿时来了兴趣，跟他报了个 30 万报价，他咧了咧嘴，竟没有反对。
我走出包厢的时候，小糖还在外面等着我，我跟她说我搞定了，小杰之后愿意配合我们，并且愿意和兄弟们一起好好干。
她有些惊奇，不过我卖了个关子，难得自己的高光时刻，怎么着也得装个 B 不是。
解决了小杰这边的事，我跟小糖也不敢松懈，毕竟别人的资源始终是别人的，我们还是要继续招人。
日子平淡地过了几天，我们又招了几个人，也将小杰那边的人做了风格设计和写真的拍摄，历时半个月后，公馆终于完全正常地运转起来。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买了个大电视放在办公室，还装上了音响和 DVD，每天在办公室刷剧，偶尔处理一点公馆的事务，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爽。
小糖觉得公馆声势还是不够大，又联络学长鼓捣了一个营销活动，找了一些当地的自媒体和三流的传统媒体，让会馆上了头条。
她还特地让我下载了好几个 APP，说会有好戏看，果然到了那一天，什么百度，UC 都给我推了一条新闻「xxx 流连本市某公馆，据传一个人叫了八个男陪酒」，这个 xxx 勉强算是一个一线女明星，正好当时来本地演出，我也不知道小糖砸了多少钱，总之这一波反向软文营销是真绝了，直接让 KTV 爆火。
那八个小哥哥从周一到周日，基本是连轴转，根本没停过。
第一个月终于到了，我合计了一下会馆的收入，发现一个让人难过的事实，我们并没有怎么赚到钱。当然啦，其实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会馆是正常开业的，并且我和小糖大手大脚，花了不少钱做营销，买东西，不过看到最后的结果，我们还是有一点失望。
看着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我这才意识到暑假就要结束了，下学期我就要升大三。在公馆的这段日子我都忘了我本来还是个学生。我也早从宿舍搬了出去，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这天，学长忽然给我打电话，请我去喝酒，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应约而至。
我们约在学校的老台门，胡乱点了些菜，上了几瓶啤酒。
早就说要请他吃饭，结果拖了好久，我心下也过意不去。菜刚上来，我便举起酒杯向学长说道：「来，学长，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之前对我的无私帮助。」
「靠！咱俩谁跟谁，而且我拿钱办事，一点不亏。倒是你小子，搞这么大一场子，倒是很可以啊！」
「哈哈哈~够了哈，咱俩这互相吹捧有点过了，都是靠朋友帮忙。」
「没错没错，说到底还得靠朋友，话说回来，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姑娘，是你朋友还是你女朋友？」
「还女朋友，我看得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啊。」我自嘲道。
「你这朋友，人不仅长得好看，来头倒也不小。」学长闷了一大口酒，淡淡说道。
我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学长你知道些什么？」
「说实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毕竟是兄弟，不能看着你被坑，你自己看吧。」
学长将手机递给我，我拿过来一看，照片环境在一个地下车库，来源倒是不详。
照片有很多张，画面主体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我放大了看，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那个女人是小糖，我又翻了几张，终于找到一张比较清楚的正脸照。『
小糖趴在那个男人的肩头，和他抱在了一起。
那个男人体型很胖，面容看不太清，我不知道学长哪里来的这些照片，但是这的确勾起了我许多疑问。
「这照片，你哪里来的？」我问学长。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这照片上的女人，肯定是你那朋友，不会有错。至于那个男人是谁，那就得你亲自去问了，总之你也看到了，他们俩这看起来不会是普通朋友关系吧。」
这个照片，在我心里激起了轩然大波，我之前就一直怀疑小糖的来历，现在看来，难道她竟然是……被包养了吗？毕竟在金太阳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 20 多万来，我当时以为是许总给她的，但现在看来…不对！许总，那个男人看起来，身材和许总很像！
我瘫在椅子上，顿时明白了为何小糖和许总的关系那么密切，为何她能拿出那么多钱，为何她说很容易搞定许总。
我笑了笑，明白了这一切，反而轻松了。
「不说这些了，学长，来，我们喝酒！」
那天我喝了不少酒，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发现了小糖的秘密，还是因为我失去了对小糖的信任，总之是有点难过，又有点庆幸。
喝上头了，最后没法开车回家，还好我就住在附近，学长把我送了回去。
在梦里，我又久违地梦到了好多过去的人，她们像走马灯一样在我面前闪过，我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无可奈何。
生活本就是如此，当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开始走上正轨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意外找上门来。
学长的那几张照片让我心事重重，我试图问小糖，但她从未跟我谈起过这些事，我再怎么蠢，也不至于主动提起。只是还是有一点遗憾，毕竟在心底我也想过，如果有机会，我们可能会在一起。
回到公馆后，我还是像往常一般和小糖相处，她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这天晚上，老谭又急匆匆地闯进办公室，他表情惊骇，有些难以自持，跟我说：「方总不好了，阿乐那边，您快去看看！」
自从阿乐来我们这里之后，人气一直不错，不得不说小糖的眼光很准，很多小姐姐来找他。
阿乐酒量不错，人也干净，从不跟女人出去，是公馆里的一股清流。但有个问题，就是他挣得太少。
不推销、不办卡、不搞灰色交易，我说过他几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人家压根不搭理我，嘴上说着好好好，下次还是不改。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老谭来到了包厢。
包厢里灯光昏暗，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女人，端坐在沙发中间，面前的茶几上玻璃碎片四散开来，看起来是杯子砸碎了。
在她两侧齐刷刷站着 7、8 个「哥哥」，一个个都默默低着头，不敢出声。为首的阿乐，一脸冷漠地看着女人。
「瑞总，这是我们方总，特来向您赔罪。」
老谭这么说道。
那个叫瑞总的女人看了我一眼，道:「方总，开门迎客，但是你这里的员工，似乎一点事都不懂啊。」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道歉:「瑞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向我的同事向你道歉，您有啥需求都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满足！」
「我的需求很简单，这个阿乐，我今天必须要带他走，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这可为难到我了，一般来说，我们签的合同是正规合同，员工如果要跟客人外出，客人会给我们一定的返点抽成，一般是 46，或者 37 开，我们 6。
所以员工不会拒绝客人的邀约，但阿乐是个例外。
基于以往的情况，阿乐和我们非常有默契地形成了他不带客人出门，客人也不带他出门的传统。
遇到今天这种情况，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不知道瑞总开什么价，我们阿乐一般的确是不外出的。」
「150 万够不够？！」
我有点懵，卧槽这 TM 大手笔啊，直接一下子就 150 万！
「瑞总认真的？」
「怎么，方总以为我给不起这个钱？把你们的 POS 机拿过来，我先充 150 万会员卡。」
我赶紧示意老谭去拿 POS 机，却忽视了旁边阿乐自己的想法，没办法啊兄弟们，150 万你们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这边厢我开心地合计着即将到手的钱，那边阿乐径直走出了包厢，将门重重关上，包厢里一阵死寂，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我赔了个笑：「瑞总别在意，我去跟他说说，问题不大。」
我出了包厢，阿乐站在门口的右侧等着我，我招呼他跟着我走。
会馆二楼有一个露台，我知道很多人在这里休息，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到露台上，露台正好没人。
我看过阿乐的档案资料，也面试过他，知道他来白马会馆，也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
人总有困难的时候，阿乐能一直把持着自己的节操和坚持，并不容易。
看着对面灯红酒绿的街道，我问他：「乐兄，说起来你还是我学长，你知道吗？」
阿乐道：「你也是汉语言文学系的？」
「没错，马上大三。」
这么说完，气氛又陷入沉默。
「乐兄，你当初为什么读汉语言文学？」我问他。
阿乐只是看着远方，并未马上回复我，恍惚间我以为他没听到我的话。
「文学是我的理想。」他轻声说道。
我们班很多人都把文学当做自己的理想，但我是阴差阳错才学的汉语言文学，说实话我的文学造旨并不高，加上本专业就业情况凄惨，我不太喜欢这个专业。
我想找点什么回应他一下，没想到他又说。
「不过可惜，对我而言，文学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害~人总要向现实低头的嘛~。」
我这么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黄鹤楼，递给了他一支。
「我不抽烟。」他说道。
「其实我也不抽，但是没办法，有时候你不得不抽，这就是操蛋的人生！。」
「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你确定，有钱不赚？」
我感觉我就像一个老鸨，在拉着良家妇女下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赚钱？」
「你之前不是说过，谈恋爱和家里缺钱嘛~这年头谁不缺钱，咱俩差不多。」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跟她们出去吗？」
「对你女朋友保持忠诚？其实吧，你出去之后也不一定会失身……我说的有点直接，你别在意。」
「不是，上周，我跟我女朋友分手了。」
「这…………？」
「说起来也就 1 万块钱的事，不过算了，都过去了。」
我还是点燃了一根烟，递给了他：「我明白，乐兄。有些事，我们能做的有限。」
「对啊，所以我还是想有自己的坚持。」
我们默默抽完了一根烟，我被金钱冲昏的头脑也开始清醒，我想了想，自己其实并不缺这 150 万。
「算了，那个瑞总我帮你拒掉好了」。我踩灭了烟，这么说道，转身便打道回府。
包厢里，瑞总还是坐在那，不过茶几已经被收拾干净，老谭异常谄媚地陪她说着话，倒是稳住了局势。
见我进门，瑞总问道：「怎么方总，你们说好了吗？150 万够不够买你们小哥 1 晚的？」
我硬着头皮回道：「很抱歉瑞总，您这 150 万我是真想挣，但我们阿乐确实不方便外出，要不您还是换一个吧。」
那瑞总「腾」地一下站起来，鞋子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150 万还不够是吗？老娘给你 200 万，够不够？！」
听到这话，我也一股无名之火冒上来，本来想好好沟通，没想到对方这样，老子缺你那点钱吗？
「方总，200 万成交，我跟她走。」
阿乐走到我身边，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这么说道。
「哼~这还差不多。」
我没想到阿乐竟然会这么说，慌忙问道：「你决定了？没关系的，别勉强自己。」
「不勉强，那 200 万，可有我的一部分。」
「必须的，好说。」
这么说完，这事就算这么了了。
我不知道阿乐怎么又改了主意，后来我转给了他 40 万，不过那时候他已经不缺钱了。
老谭告诉我，那个瑞总是某上市公司 CEO 的老婆，人送外号「瑞夫人」，出手阔绰，直接带阿乐去定做了一套杰尼亚的媳妇，天南海北飞了一圈。
而她看上阿乐，是因为阿乐长得像她的初恋男友，她想找回初恋的感觉。
不过我最在意的，还是这 200 万的钱，直接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也不得不再次感慨，有钱人的圈子太 TM 可怕了，直接让我一次赚够了几个月的钱。
开学的日期逐渐临近，一向处于工作狂状态的小糖，开始很少来公馆，偶尔给她发微信，她也只是说在忙着学习的事。
提到小糖，我又想起学长给我看的那几张照片，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我心里担心，却也不便表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秘密，照片事件后，我不太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她相处了。
那天晚上，我已经离开了公馆，在回学校的路上，忽然接到小糖的电话，她说:「方哥，我想帮我一件事。「
我们已经很久没打过电话，作为朋友，我当然说：「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那边小糖声音平静地回道：「我们还是见面聊吧，老地方。」
我驱车来到小四川，小糖已然在位子上等着我。
坐下我便问她：「怎么啦，有什么急事吗？」
小糖放下手机，脸上似乎不大开心：「没啥大事，方哥，我们先吃饭吧，晚点再聊。」
「那好吧。」
我们随便点了几个菜，小糖一直在用手机回着谁的信息，我也不好打扰她，就是闷头吃饭。整个饭局在一种异常诡异的氛围里结束，等到我们吃完结账的时候，小糖才重新回过神来，对着店家说账她结。
我们再次沿着商业街，走向了学校的操场。
估计是因为即将开学的缘故，操场上的人稍微多了些，足球场上聚集了两拨人在踢足球，亦有一些零零散散跑步的人。
我察觉到小糖心里有事，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糖，到底怎么了？你再不说你方哥得憋死了。」
我仍然记得当时的场景，小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的眼睛，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直视对方，不带任何遮挡。
她炙热的目光，让我忍不住闪躲，好像我脸上有什么一样，我看着她的她的眼睛，目光坚定，还有些悲伤。
「方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终于，她轻轻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嘛，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但是这个请求，可能会让你有些为难。」
「你就别卖关子了，你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为不为难？「
「我想，让你跟我去领一个结婚证。」
小糖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完这话她低下了头，我在很多年后才知道，如果一个女生这么直接地跟男生说出近似求婚之类的语言，需要相当大的勇气，而那时候我还一点不了解。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的是……结婚证？」
小糖低头「嗯」了一声。
她接着说：「方哥，只要你帮我，事后我会给你 20 万作为酬谢。」
我赶紧摇头，「不是钱的事，而是这事，我可能帮不了。」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和任何一个人领结婚证，都不是一件小事，不说财产分割，夫妻权益之类的说法，我要是真跟小糖领了证，那么她以后再找另一半，必然会有莫大的难度。更何况，我必须得知道她的动机，学长的那些照片，仍在时刻提醒着我，小糖的来历并不简单。
小糖似乎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果然，我知道方哥你会拒绝我。」
「不是我拒绝你，小糖，而是这事，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明白的，方哥，你不用勉强自己。」这么说着，小糖似乎也长舒一口气。
「我能问下你，为什么要提这个请求吗？」
小糖转过身去，没有看我：「抱歉方哥，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我们又沿着操场走了几圈，后面再聊了些什么，我几乎没什么印象，我脑海里一直想着，我如果答应了小糖，是不是我们真的会发生点什么。
但我的道德准则和灵魂一直在拷问着自己，这事，还真不能轻易答应她。
很快，新的学期开始了，公馆那边业务基本不需要我插手了，我也不得不开始将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
学校大三的课很多，因为大四基本没课，到时候大家都会出去实习，已经有很多同学在讨论着考教师资格证或是考研相关的话题，跟他们比起来，我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自那天后，小糖去公馆的时间更少，我想估计她开学后的事情也不少。
她那天晚上问我的话，一直在我心里绕啊绕，让我一直没想通，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公馆第二个月，赚了 80 多万，很大一部分盈利，都来自阿乐的忠实客户——瑞夫人。这让我的资金得到了巨大盈余。
学校无聊的生活，和公馆那庞大的收入，让我开始产生一个想法——我觉得我应该直接辍学，去全力经营白马公馆。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我并未真的那么做。
一方面我爸一直希望我能考个好大学，一方面我自己也在纠结。
公馆盈利的部分，要分给小糖 1/4，那个月财务对好账之后，我带着银行卡里的钱，驱车来到了小糖学校。
她是我第一个想分享这个好消息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我将车仍是停在了她宿舍对面的停车场，当我松开安全带，准备去找她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她。
还有她对面的许老板。
她貌似和许老板在争辩着什么，情绪有些激动，许老板却异常淡定，看起来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两个人仍是争吵着，最后小糖似乎不想再吵下去，提着包，往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这辆蓝色宝马，说实话有点扎眼，还有我的车牌号，她已然非常熟悉，看到我的车，她愣了愣。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时真希望自己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小糖径直向我走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估计是尴尬又有点紧张，她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说了句：「开车。」
我没问去哪里，将车开出了学校，远处的许老板也看到了我的车，目送着我们俩离开。
我真的很不会处理这种尴尬的场面，只能用沉默来代替。
我将车开出了学校，朝着白马公馆的方向开，那是我能想到最适合我们待着的地方，某种程度上来说，白马公馆，有点像我和小糖共有的「家」。
车厢里的沉默持续了多久不得而知，大约我将车开到高架上的时候，小糖摇下了一角车窗，长长地呼了口气。
「你都看到了？方哥。」
我「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和许总的关系吗？」
我「嗯」了一声，接着又摇了摇头。
「我大概知道吧。」我这么说道。
「许总是我干爹。」
这个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彼时干爹这个词，在互联网上非常流行，一般女生管包养自己的有钱人，都叫干爹。果然，小糖是被许总包养了吗？
我还是」嗯「了一声。
似乎是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小糖补充了一句：「不是方哥你想的那种干爹，许总是我爸的朋友，他真是我干爹。」小糖叹了口气，又说道。
接着，我才第一次清楚地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许总和小糖的父亲是战友，小糖来这里念书，许总自然要关照一番。
本来当时许总希望小糖去刘狼会所帮忙，小糖不愿意，一定要从最基层做起，自己去金太阳应聘，就遇到了我。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白，很多事不懂，因为我的帮助和引导，她很快就搞明白了 KTV 里的规则。后来许总在金太阳找到了小糖，彼时我刚好也从金太阳离开，小糖便去了刘狼会所。
没想到刘狼会所经营状况不佳，许总打算卖掉，这才有了后来的学长将刘狼会所推荐给我的故事。
小糖发现是我要租下刘狼会所，就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忙。
亏我还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能力超群，现在想来，全是沾了她的光。
小糖跟我说了很久，我们的车已经到了白马公馆，我们找了个包厢，在里面边吃边聊。
小糖的话终于解释了我的大部分疑问，比如她为什么这么有钱，她和许总的关系，但是还有一些疑问她没给我解答，比如「为什么要我跟她去领结婚证」，比如「为什么是我？」
我们在 KTV 里喝了不少酒，她的故事我也听得差不多，我庆幸于小糖没有被别人包养，想和她继续将白马公馆做大做强，心里更隐隐期盼，可以和她发生点什么。
如果当时她再问我，愿不愿意跟她领证，我想我一定会答应！
结果，酒过三巡，我等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方哥，再过不久，我就要出国了。」
我的酒杯停在了空中，不知如何放下。
「你要去哪里？」我问她。
「美国，估计去了要过很多年再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猝不及防，我感觉心脏莫名地被刺痛了一下，心里的难受无法自制，灌了三大口酒，都难以掩盖。
「一定要去吗？」我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嗯，我已经申请好了。」
我又喝了一杯。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对不起，方……哥。我爸，他…一直希望我…」
「我明白了！没事！」我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小糖按住了我的手。
「别喝了，方哥。」
我看着她，再问了一遍：「一定要去吗？」
她「嗯」了一声。
我一直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到今天仍是如此，我习惯于用文字来叙说，哪怕我对一个人感情再深，我也不知如何用语言和动作来表达，总觉得语言和动作，会让对方没有缓和的空间，使对方造成困扰，多年来都是如此。
所以当时，哪怕我心里再不开心，我也只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而已。
我仍然时时想起小糖，因为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不用我怎么表达，就能感受到我心情的人。
现在，都是我主动去感受别人的心情。
当时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我喝下那杯酒之后，小糖忽然抱住了我。
包厢里播放的是阿桑的《一直很安静》，我们喝的是 1994 年的张裕解百纳，小糖那天没有穿 T 恤，也没有穿西装，她穿的是一件淡黄色的薄毛衣。
我第一次，紧紧抱住了她。
小糖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本来难过的心，忽然变得澄净而温暖。
我说道：「没事的，我们总会再见的。」
小糖抬起头，就那么看着我，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很好看，她的眼神，明亮又温柔。
我知道我要是再不主动的话，别说读者会打死我，估计我自己都会打死自己。
我终于，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的唇甜甜的，不知道是不是唇膏的味道，我的接吻经验实在糟糕，在她的指引之下，才畏畏缩缩地伸出舌头，果然，接吻真的会让人有触电的感觉，我的整个大脑在一瞬间「轰」得炸裂开来，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着，不要停下来。
那一晚，我不记得我们亲了多久，最后双方都有些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那沙发实不太舒服，我们也觉得再继续缠绵下去，似乎也不太合适，我牵着小糖的手，走出了白马公馆。
我将她送回了学校，临走之时，小糖说：「方哥，要不我们今晚，不回学校了吧。」
我拍了拍她的头，知道她的意思，可我并不想那么做，那样真的就和电视剧里烂俗的情节一样了，更何况，我们本来也就不用这么做。
「走吧，我们还有好多时间，不急着今晚。」
临走之前，小糖又给了我一个吻，接着便走进了宿舍。
这世界上，有很多告别是有声音的，比如毕业、比如离家。
可也有很多告别是无声的，比如死亡、比如分手，比如……小糖的离去。
收到小糖来信的时候，大概是在 5 天后，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何小糖开学后一直没怎么去白马公馆，后来知道她是在准备出国留学的相关事宜。
只是没想到，她的离开，来得如此之快，因为自那天后，我们还时常还会在微信上联系。
我收到那封信之前，她还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方哥，我给你写了封信哦~记得看哈！【调皮】
轻松的语调让我以为，这又是情书之类的书信，没想到收到信的时候，已是告别。
方哥：
见信好。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美国啦。
哇~忽然好想看你阅读这封信时的表情。
首先，回答你一直以来的疑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其实我认识你，远比你认识我在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站在金太阳 KTV 的门口，正在将一笔钱，交给另一个女生，相信不用我说，你就知道是谁了吧。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善良、真诚，还有点可爱。
不过那时候我们彼此都不认识。
后来再见到你，我看你傻傻的，愣愣的，就对你有了些好感。初见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单纯，原谅女人善于伪装的本质，其实那不全是真实的我。
希望没有给你造成阴影~嘿嘿。
我真的很感谢在金太阳的时候你对我的照顾，从小到大，有很多人都对我不错。但他们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企图，虽然这样说有点矫情，
但真的没人像你那样无条件的关心、帮助过我，再次给曾经的方哥鼓掌！
估计你不记得了，有一天晚上，我本来要去接待一个非常难搞的男客人，你看到春姐的安排之后，双眉紧蹙，然后跟春姐商量，让她换另一个人去。
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像一个老头，固执又老气。
当时我心里感动坏了，估计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吧。
后来我像春姐打听了你在金太阳的很多事，包括小红、蓝姐，你从未跟我提起过她们的名字，但我知道，正因为这样，她们在你的生命中，必然扮演着某种重要的角色。
我好想参与到你那些我未参与过的人生里啊。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取代她们的，会不会是我？
以后，我在你的人生里，我是不是也会成为这样的角色呢？
离开金太阳后，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又遇到你，我真的开心坏了。
不过当时我还是隐藏得很好吧哈哈~
好怀念跟你在白马公馆的那段时光，我们双剑合璧，所向披靡，要是能一直那样就好了。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把那时候我给你拍的照片拿出来，这样哪怕我对你有些不满，也会在过去的记忆里烟消云散。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一直知道。
所以，之前有很多事没告诉你，让你产生了误解，我真的，非常抱歉。
还有这次的离开，我也并未告诉你，我不是怕你留我，我是怕我自己狠不下心离你而去。
那天我跟我爸通完电话，我知道我必须得去美国了，我特别难过，我忽然好想跟你一直待在一起，所以我做了个非常幼稚的决定，让你跟我结婚。
我傻傻地认为，只要我们结婚了，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你也不会忘掉我。
还好你最后拒绝了我，没让我做出那种傻事来。
后来，我也有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来美国，不过我知道你的答案。
你一直想离家近一点，你很孝顺父母，你很多次都跟我说，等到赚了大钱，就回家里造一个大别野。
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不是么？
还记得暑假的时候，我们在 X 大的操场，那时候海风吹过来，吹起树叶沙沙的声音，那天我们都喝了点酒，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亲一下你，现在，我又有了同样的感觉。
不能再写啦，方哥，我感觉再写下去，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希望你早日遇到适合你的另一半，如若遇不到，那也很好。
小糖
小糖走之后，我对白马公馆也变得兴致寥寥，当初进金太阳的时候想使劲赚钱，以为日后可以开豪车，怀抱漂亮的小姐姐，可等到自己真的有了些钱后，才发现自己要的并不多。
还是吃着几块钱一碗的炒面，每个月的话费还是 28 块，金钱给了我更多选择，也让我更加矛盾。
第三个月，我拿到了 KTV 的又一笔钱，大概 50 多万的样子。我和许总重新签了合同，我帮他招募运营团队，并且定期去 KTV 做培训，其余的一概不用我插手，而他给我 10% 的利润，我知道这大约又是看在小糖的面子上，我没有拒绝。
我没有辍学，反而更加努力学习，有段时间我甚至想过学习英语，考个雅思或者托福，去美国找小糖，不过最后由于烂得难以言喻的英语水平，我放弃了。
白马公馆好像是梁柯一梦，若不是它的名字如此响亮，我甚至都不敢相信，我真的曾经经营过那么一家公馆。
总之，KTV 相关的故事，到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
至于之后那漫长的人生里，我和小糖的再见，还有那些形形色色，出现在生命里的人，或许我会在另一个故事里提及。
感谢你一直看到这里，希望你的人生，过得比我的故事，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