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晓夏,大二那年,我第一次去 MODU 酒吧,就遇见了李潇。
他 30 岁左右,穿剪裁很好的意式西服,有一八五左右,身形英挺,面容清秀。
最重要的是,他开了一辆宾利欧陆。
我们一行人在他之后进了夜店,看着他独自占了一个卡。
和我同去的富二代室友说,那卡座是这家最贵的,点的威士忌是隐藏酒单,虽然不张扬,但要十几万。
他玩得绝不会小。
可接下来的时间,男人就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舞池里面的人扭动,自己喝着威士忌,更多的时间则在刷手机,面无表情。
期间有几个女生想要坐到他身边,或者直接亮出手机要加微信,都被他回绝了。
我暗自兴奋,因为今晚,他是我的「猎物」了。
酒吧灯光昏暗,我踩着黑色系带高跟鞋,围了颈链,化着纯欲的妆,黑色短裙的吊带被我微微下拉到肩膀,那是我最撩人的样子。
我有十足的把握,钓到眼前这个宾利男。
01
「宾利男」的信息很好猜。
不蹦迪,不点陪酒,又非要在喧闹的地方喝酒,大概率是感情受挫。
至于身家,那辆宾利八成不是租的,按我富二代室友的理论,租迈凯伦的跑车比这辆有用太多了。
他是个好目标,只不过需要点技巧。
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微微皱眉,带着哀求的语气和他说,「先生您好,我和几个姐妹玩国王游戏,她们叫我和你喝一杯酒。」
「你不介意吧,就一杯。」说这话的时候,我微微低头,确保自己展示出最好看的面部轮廓。
他愣了一下,看向我,一句话都没蹦出来。
不等他反应,我主动拿了桌上的两个杯子,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然后拿起其中一杯,仰头便喝。
我故意让几滴酒从嘴角滑落,然后用手背轻轻一蹭,接着微微伸了下舌尖,「不好意思。」
这算是斩男的标准动作了,我在女仆咖啡厅做兼职的时候,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他很快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从始至终,仍然没说话,但眼睛始终注视着我。
我将那带着唇印的酒杯放下,转身就走。
之后的五分钟,无论我在舞池,还是在卡座,都没再看他。
而帮忙望风的室友说,那男人,瞄了你好几次呢。
我知道,鱼上钩一半了。
我又多喝了几杯,让自己的醉意更浓。二十分钟后,我又去了他的卡座。
这次,我要有肉体接触。
「先生,我的国王游戏又输了……」
他沉默着点头。
「我的闺蜜们,让我抱你一下。」
说着,我借着醉意,忽然往他怀里跌去,并用最柔软的地方接触他的身子。
我蜷缩在他怀里,足有五秒钟,这才缓缓支起身子,坐在他腿上。
「完成了,谢谢你啊。」我带着迷离的笑意说。
他也微笑起来,在幽暗的灯光里,离我很近,眉眼清秀,竟然有点迷人。
「小妹妹,你这么钓男人,没用的。」
02
「谁说要钓你了?」
我下意识地反驳「宾利男」。
「你第一次走过来,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切,无聊。」我起身要走,可是酒意上涌,从他身上起来,却又跌坐在卡座上。
「为什么撩我,看我帅?」
我翻了个白眼。在这个夜店里,他确实算是最帅的那个梯队。
但我根本不想承认。
「你完全不是我的类型,我钓你只是因为你开宾利。」
「你承认是来钓我了?」
我被噎了一句,心里更火了。
「是啊,看你身家不错,想要傍你,每月从你那要点钱买包,满意了?」
他愣了一下,「那你这样的,一个月得多少钱?」
他直接问出价码来,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说多少钱,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看你这样,倒是够好看,就是胸小,一月也就十万吧,」他说,「想拿更高的价也有办法,比如和我结婚,然后再把我踹了……」
「踹了多没劲,」我盯着他的眼睛,「我应该把你弄死,彻底点,拿你全部家产,回头找个小我十岁的小鲜肉再婚。」
他笑着摇头,感叹着,「妹妹,你还真直接啊。」
「那你喜欢么?」
「打个八折我包你。」
我抄起酒杯,将仅剩的酒液洒在他的脸上。
说完起身回了自己的卡座。
我突然觉得很沮丧,觉得自己的遮羞布被他的言语扒光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现在才被戳穿。那男人说得没错,我无非就是待价而沽,无非就是在用身子和青春,换一个价码。
我和几个室友说自己很累了,先走了。
室友说寝室关了,在这通宵吧。
我说太吵了,想自己出去走走。
她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知道了知道了,和男人出去逛吧。
我没否认,心里却愈发难受。
上海的午夜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灯红酒绿,出了酒吧街,大部分还是无人的巷子,昏黄的路灯,很冷。
我抱着双肩,想要找一家小店歇脚,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03
我叫林晓夏,今年 20 岁。
我自小父母离异,妈妈许多年前出了国,再没音讯。
我爸长得不错,但游手好闲,最后娶了一个丑却富有的女人,带着个比我小半岁的弟弟。
从那之后,我在家里再没感受过温暖。
我弟弟有耐克的大部分新鞋,我好几年都没有一套新衣服。我弟弟每月三千块零花钱,我买瓶水都会被骂。
一起生活五年,我必须叫他「弟弟」,但他给我起外号,叫「杂种」、「野种」、「狗东西」。
18 岁那年,他有一次半夜撬开了我卧室的门锁,闯了进来,直接把我按到床上,然后疯狂吻我。
他很胖,并且一脸肥腻,让我厌恶得不行。
被我踹开后,他说姐,咱俩在一起吧,爸妈不会发现的。
我扇了他一巴掌,拿了书桌上的刻刀威胁他,让他滚。
第二天,他跟长辈说,我勾引他。我遭受了我爸前所未有的一连串巴掌。
我没说出实情,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家,说出来也没用。
从那之后,我弟叫我「Bitch」。
于是我考到了上海,是想要逃离老家。
可等我见识了上海的高楼,街上的豪车,从车里走出来的那些从容且骄傲的少女之后……
我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成为她们。
而变得有钱,是我能成为她们的唯一途径。
我想要有钱,想要活在这样的城市。
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能靠男人赚钱。
来到上海,我开始在女仆咖啡店兼职赚生活费。
平均一个星期,我要遭遇四个顾客揩油,不只是视线,是伺机动手动脚。
一次店长出面处理之后跟我说,这个数量,破了所有人的纪录。
很快,我成了咖啡厅最贵的女仆,需要提前一周预约。
当时有个金融公司的中层追我,一直接我上下班。表白那天,直接往我的微信里转了六位数。
超了限额,要分三笔。
我吓坏了,赶紧把钱转了回去。但我同时意识到:
靠男人赚钱太容易了……
那……我为什么不找一个年轻而多金的男人呢?
上海的夜店里,这种人,密度很高。
可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不仅需要钱,内心深处,更需要爱。
04
「想去吃碗馄饨么?」
我转头,看见那辆宾利开到了我身边,那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
我没理他,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可那车子也随着我的脚步加快了速度。
「之前是我嘴损了,实在抱歉,我今天……心情有点不好。」
「你不用抱歉,毕竟我也泼了你一身酒。」
「也对,咱俩今天都挺不顺的。」
说完这句话,我们都沉默了半天。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对了,再跟你说个事,今天来找我要微信,没有一个比你漂亮。」
女生面对这样的夸赞,情绪都会缓和下来。同时我知道,再不停步,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你说的馄饨……好吃么?」
「全上海最棒的。」
「骗人吧。」
「试了就知道,上车吧?」
「我上车,不怕我弄死你,分了你的家产?」
「求之不得。」
他笑起来,夜色里,他眼神很暖。
吃过馄饨之后回到车里,我有些困,躺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迷糊着听见,他让代驾师傅直接去了一个豪华小区。
我没吭声。
短暂的一个宵夜之后,我心里的那份惭愧和负罪感荡然无存,因为我觉得他和我一样。
我想要傍男人,他想要玩玩。各取所需,没什么放不开的。
可是,那天晚上,落地窗外的夜景太美了,羊绒地毯又厚又舒服,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兴奋。
我说咱们不骂不相识,再喝点吧,但这回没控制住,直接喝到了失忆的边缘。
我记得我开始拉着他玩枕头大战,弄得满屋子都是鹅毛,像下雪。
后来我又拉着他到浴室,互相抢莲蓬头喷对方的全身。
全身湿透之后,我突然很想吻他。
我拉他到落地窗前,趁着夜色,扑进他怀里。
靠近他呼吸里的时候,我闻到他的迷人的味道,看清了他柔和的眼神。
还有,他的怀抱很温热。
这一切都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如果不是玩玩,该有多好。
我还……挺喜欢他的。
05——李潇
我叫李潇。我还有三个月可活。
在 MODU 酒吧遇见她的六个小时前,陈医生对我说,别耽误了,尽快化疗。
我说,化疗的话,还有多久?
陈医生说,一两年。
我说,不化疗呢?
陈医生说,三个月。
我说,我选三个月。
我不想在病床上靠着机器续命,我想走得像个人。
我觉得自己从诊室里出来的时候还挺酷的,但心里仍然很难受,难受得想砸了眼前的一切。
难受到,当天晚上就想自杀。
于是遇见她的两小时前,我站到了自己公寓的阳台上。
我是个私生子,没见过父亲,母亲走后,我对这世界几乎没有留恋了。
可刚想迈出一步,我突然想,自己似乎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这七八年,我一直在创业,失败,创业,失败,每天有回不完的邮件,开不完的会,每星期至少有三天不能睡觉,好不容易累积了不错的身家,老天爷却不让我活了。
我想列个单子。
我看过尼克尔森和摩根·弗里曼的《遗愿清单》,我和两个老头想得一样,临死嘛,总该嗨一点。
于是我写下了第一条:约个最好看的妞。
写完我自己都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
我去了 MODU。这夜店不错,先前陪客户去了很多回。自己去,还是头一次。
我跟那的经理说要最好的卡。
他们说因为是周六,要贵一些。
我说好。
他们说要不要安排几个美女一起来?
我说不用,我自己撩。
那天晚上,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陆续走过来,或者要蹭酒,或者要一起去蹦,或者直接要微信,说自己累了,要不要一起出去找个地方「休息」。
每个目测都比我小五岁以上。
按计划,我应该加了她们每一个人,然后选一个最好看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连续几次调动自己的欲望,都失败了。她们脂粉浓艳,千篇一律,和先前被我雇来陪中老年客户的气氛组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那个纤细青涩的小女生走过来,用无比拙劣的演技蹭了我一杯酒。理由是自己在玩国王游戏,输了。
我愣了半天。
心想这么烂的说辞,大概只能在女仆咖啡厅里骗死宅男吧。
但我还是和她喝了那一杯,我想看她这么烂的招怎么收场。那之后,我连酒也没心思喝了,一心期待着她的后续。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她果然又过来了。
这回更狠,她装醉,倒在了我怀里。
我憋不住笑,心想今天就是她了,必须是她。
而之后的日子,我都无比感谢自己夜店里的这个决定。
那小女生给了我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但我不明白怎么形容。
那天晚上,到了我的住处后,她显得很开心,是真诚地开心,和夜店里那个耍心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说你这太美了,要不咱俩今晚上都别睡了吧。再喝点。
然后她就喝大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要撩我的任务。
她开始逼着我玩枕头大战,撕毁了好几个沙发垫之后,她突然心血来潮,要玩水。
我们几乎把整个浴缸都掀了。
好不容易尽兴了,她拉着我,湿漉漉地赤脚出来,说要在落地窗前和我拥吻。
我说咱们先擦干净行么?
她说闭嘴,别浪费月亮。
吻着吻着,她情绪激动,竟然哽咽起来,说谢谢你啊,对我这种人还这么好。
她说我这不是装的哈,我是真的有点感动,你这么有钱,还能允许我把你家弄成这样,我爸对我没你这么好。
说完,她开始真的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擦,一边抽泣着说话。
「完了完了,我还要撩你呢!我现在肯定丑得要死,完了完了……」
后来,天缓缓亮了起来,她在我怀里睡了。
蜷缩着,嘴巴吻在我的手上。
我看了很久。
看清晨的阳光洒向她的睡靥,将她的脸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将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我终于明白她带给我的感觉是什么了。
那感觉叫做:「我还活着」。
06——李潇
第二天下午,我被厨房的香味弄醒了。
我起身走出卧室,看见桌子上已经有了几盘菜,家常却诱人。
我于是悄声进了厨房,她还在忙活着,没发现我。
她当时穿了一件黑色宽大的 T 恤,纤长双腿裸着,带着耳机,哼着歌,双腿也时而交叠,随着音乐打着拍子。
烟火里,她的侧影美得令人开心。
我没想打扰她,回了客厅,在自己的遗愿清单上又写了一行字。
「和她一起完成上述内容」
此时她走了出来,看见我吓了一跳。
很快脸红了。
「你家……食材不少啊。」她破解着自己的害羞。
「阿姨留下来的,她工作日会来做菜。」
「哦。」
她说着,喝了口水又走向厨房。
「喂,」我叫住她,「下个月我想去旅行,你有空么?」
她愣了一下,「包养我啊大叔?」
「不是,是请朋友一起玩,一个人没劲。」
她嘴上忍着笑,「我想想吧,后天还有科考试。」
忽然,她的表情变了,「诶呀肉糊了!」
说着跑回厨房。
样子傻得让人想笑着翻白眼。
「对了,昨晚忘了问,」我喊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晓夏,要买机票吗?身份证在包里。」
07——李潇
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度过了可能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因为林晓夏。
在北海道滑雪,我说请个私人教练,她得知价格后坚决不请,说自己这辈子滑不了几次,然后我就看她从坡顶摔到坡底。
在澳门蹦极,她站在平台上整个人都是抖的,但嘴里仍然在放狠话,说李潇,一会儿你要是不跳,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还有泰国清迈,非要骑自行车,结果遇上了大雨。浑身湿透的时候,她突然把自行车一扔,说来来来,咱们演一场分手的戏吧,然后开始袁湘琴附体,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造不造啊。
我没法不配和她。
因为在那个瓢泼大雨里,我是真的想吻她。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
可能是北海道雪中的温泉里,她裸身的背影很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可能是初遇的那天清晨,阳光洒向她侧脸的那一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可是我没时间了。
那次我在酒店的卫生间里突然涌出一大股鼻血,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我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于是旅行结束之后,我让她先在我的公寓住下,便开始咨询律师,看如何将我的所有财产留一部分给她。
律师说很简单啊。
你娶她。
我说不行,我很快就会死,对她以后找老公有影响。
律师沉默了半天,说那也好办,你生前赠予吧。但按你说的,你的财产多且复杂,房产车子相对好办,但这几家公司的股权,流程就复杂了。
「对了,你还有……」
「两个月。」
「那尽快吧。」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准备打给周虎,没想到,他打来了。
周虎,我的发小,合伙人,创业以来最好的搭档,我手下所有的公司,他有一大半股权。
我没什么亲人,他大我两岁,长兄如父。所以在遇到林晓夏之前,我本打算将所有的遗产都赠予他和嫂子一家的。
但现在有了林晓夏,我不得不从他的这份钱里分出一小部分了。
所以此时他打来电话,我心里竟有了几分愧疚。
我接起电话,刚想和他说正事,就听他在电话那头说兄弟,来趟公司吧。
我有点奇怪……
因为这段时间,我不回邮件,不回微信,还挂断了他至少二十个电话。
毕竟快撒手人寰,没法面对他,也没告诉他我生病,怕他一米九的汉子当着我的面哭。
我以为接了电话,他会和以前一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你死哪去了你大爷的,你嫂子和我吵架了你赶紧来一趟!
但是他刚才的这句话,太柔和了。
我问,出事了?
他说,对,出事了,赶紧来吧。
我立马开车奔向总公司,一路上都在自责,这段时间我疯狂散心,竟然完全不顾整个公司,我们是做游戏的,市场更新迭代极快,上线之前全公司几十人要不眠不休,他一个人带着全公司,又刚刚结婚生子,大概会忙死。
进了公司,我径直走向周虎的办公室。
这时两个没见过的男人从我两侧走过来,只一瞬间,我就被两人按到了墙上,反剪双手,铐上了手铐。
「李潇,我们怀疑你涉嫌经营赌博类游戏,盈利数额过亿,现在请你随我们到警局协助调查。」
08——李潇
我没联系林晓夏,不想吓她。所以这几天,唯一过来探视的,是周虎。
「兄弟,我也是下了挺大的决心才来看你。」
那是拘留的第三天,我已经想明白个大概了。
警方告诉我,他们收到对我的指控,包括了制作赌博类游戏盈利,偷税漏税,非法转移资金等等十几条,并且附带详尽资料,甚至有公司内部机密文件做背书。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周虎。
此时,我们两个坐在铁桌的两边,他衣着光鲜,我带着手铐。
「你的指控全都是子虚乌有,他们审不了我几天,就会把我放出去。」
周虎点头,「是,但是够了。」
「够什么?」
「够我将你的所有股权,划归到我的名下了。」他躲开了我的眼神,但语气开始愈发坚定,「你的房子,车子,都是以公司名义购买的,所以也都会被公司收回。」
他拿了烟出来,发现这屋子里不让抽,又塞了回去,「兄弟,别怪哥哥做得狠,我不想你还有告倒我的能力。」
「就这么喜欢那些股权么?」我问他,「喜欢得连兄弟都不认了。」
周虎叹了口气,「我是市场出身,商业社会就是你死我活。」
「我不这么认为。」
「是你不想这么认为。」周虎眼睛死盯着我,「你太散漫了,公司现在势头正盛,需要铁腕,需要唯一的权威。」
我苦笑起来,「你想让我走,跟我说啊?以前我们无话不说的。」
「说什么?」他也笑,「跟你说离开董事会,把那些股权送给我?」
「是啊,就这么说。」
他的笑意忽然消散了。
「兄弟,人是会变的。」
我沉默了很久。
最终没告诉他,我快要死了。没告诉他,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是要给他的,因为我没父母,我把他当唯一的亲人。
他见我不说话,于是起了身。
「这事别让你嫂子知道,跟她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别让她闹我。」
我点了点头。
看向窗外。
阳光很好。
突然想,现在,林晓夏在做什么呢?
09——林晓夏
我以为有钱到李潇这个程度的人,至少都会有点奇怪的性格。可李潇体贴得让人心疼。
他和我认识一星期,就掌握了我的所有口味;交谈时,他总能适时地说出我心中的想法;他把行程安排得很满,却总为了我的懒觉更改。
还有,他会握着我的手肘,抱着我睡觉,会在我疯的时候笑着看我,眼神像怀抱一样给人安全感。
有一次我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说完我就不敢看他了。
因为自己的脸很烫,那是一种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感觉。
可我有什么资格问他呢?我们只是在酒吧偶遇之后有了一夜情,然后我陪他旅行,充其量,我是他的玩伴……
我想傍他,却又没成功。
所以现在这么问,就像是在说:我到底能不能傍你啊。
想到这我的脸更烫了,我说你别回答了,我不想知道。
他笑,问,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
那算了。
说着就转身走了。
我气得跺了一脚。
当时在酒店,我只穿了袜子……
剧痛传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我想,如果真的能当她的女朋友,我一定会很节俭,不跟他要包和衣服,他有钱也不要。
还要给他做饭。
我什么都不图,有他就好了。
可是,李潇失踪了,在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说去公司,就没再联系过我。
我住在他的公寓里,满屋子都是他的痕迹,他却不见了。
那几天,我一到黑夜就害怕。
不是怕鬼。
是怕他不要我了。
怕这个屋子,就是他的分手费。
10——林晓夏
那天早上,突然有人敲门。
我猛地兴奋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点了外卖。
可是我一开门,是弟弟站在那里。
他说,姐,我没钱了。
说着就进了屋子。
我说你怎么找到这来的。他拿出手机,上面是那家女仆咖啡厅的大众点评页面,封面上就是我的照片。
「你还挺好找的。」他说着,环顾整个屋子,「怎么样,做这种职业,肯定钓了好些男人了吧。」
「你走吧,这不欢迎你。」
他摇了摇头,「给我转十万,我这就走。」
「你怎么不管你妈要?」
「她啊?她都快被我掏空了。姐你借我点钱,周转一下,过两天还你!」
「你赌博是么?」
他愣了一下,「我赌得很好,很赚的!」
在我们那个县城,仍然有很多地下赌局,自然也有很多烂赌鬼。
他们大部分都会被赌局上的高手赢得连尊严都不剩,然后去找亲戚借钱,然后是高利贷,最后,好一点的是去坐了牢,差一点的,断手断脚。
但我当然没有劝解他戒掉赌瘾的欲望,我只是想单纯地让他赶紧离开。
「我没钱。」
「你住这种地方,没钱?」
「没有。」
他看着我的眼睛,大概知道我的坚决。
「好,那我在这,等你男人回来,他肯定有钱。」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上仍然不干不净,「他妈的上了我姐姐,咋也得给点钱吧。」
我讨厌他说话的样子。
或者说,我讨厌他的一切。
肥胖的身材,满是油的头发,一脸的横肉,还有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所有羞辱。
我觉得他不配坐在这里,这是李潇的家,而我的「弟弟」太脏。
我于是径直走向厨房,拿了一把刀出来,站到他面前。
「滚!」
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林晓夏,你疯了。」
「你现在给我滚!」我疯喊,手里的刀抖动着,「滚!」
可是,这两句叫骂之后,他竟然镇定了下来。
「林晓夏,你男人回不来是吧?」他咧嘴笑,露出黑黄的牙齿,「要不然,你也不会自己拿刀。」
他戳穿了我。
是啊,我之所以凶狠,是因为我畏惧。
我把李潇弄丢了。
我正不知道如何反驳他,突然他飞起一脚,正踹中了我的小腹。剧痛一下子贯穿了全身,我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跪了下去,紧接着,刀子就被他抢走,扔得远远的。
「姐,你们这些大学生啊,骗人都骗不明白。」
说着他又补了一脚,直接将我踹得仰倒在地上。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上。
「你……」
我想说「你滚开」,或者「你要干什么」,或者「你混蛋」,可刚说出第一个字,他就掐上了我的脖子,一直到我的眼前发黑,全身的力量都开始涣散。
「姐,我一直都喜欢你。」
他拨开我的衣领,我虚弱地抬手阻止,他就在我的肚子上又补上一拳。
「你当年就应该答应我,省得这么多麻烦事了。」
我想叫嚷,他就重新掐紧我的脖子。
「没事姐,我会负责,我会负责……」
他疯狂地扯烂了我的裙子。
「姐,回头我赚了大钱,娶你还不行么?」
剧痛袭来,我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李潇……
你在哪啊李潇!
11——李潇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周虎跟我发信息,说那套房子允许我再住一个月,一个月后公司会去收房,让我尽快搬走。
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很好,很有大企业家的样子。
我算了算,自己的财产竟然只剩下卡里的十几万。
不过也没所谓。十几万,和林晓夏过一个月好吃好喝的日子,最后几天,找个地方自杀,足够了。
只是没什么钱能留给她了。
想着这些,我在小区楼下的进口超市买了不少上好的食材,准备给她做顿饭赔罪。
敲开门,本来已经想好了如何迎接她的抱怨和哭闹。
可是,她却只给了我一个很疲倦的笑容。
她眼里有惊喜,可更多的是凄凉。
「你回来啦?」
声音很温柔,很无力。
她接过我手中的菜,放进了厨房,又走出来,「快洗个澡吧。」
「出什么事了?」我问她,「出什么事了?」
她用手拨开碎发,躲开了我的目光,「没事啊,可能是太想你了,你走了好久。」
我知道她在说谎,于是放缓了语气,「晓夏,出什么事了。」
她眼睛忽然红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上前,想要抱住她。可她推开了我。
「别,我好脏。」她哽咽着。
一个女生,要经历什么才会说出这句话?
我猛地抱住她,她越挣扎,我就抱得越紧。
「谁?告诉我,谁?」
12——李潇
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让林晓夏放下戒备,将所有的事情和我讲清楚。
那之后,我将遗愿清单上未完成的都划掉了。
并且重新填了一行字:帮她报仇。
经历了这种事,报警只会让林晓夏觉得羞辱。
而对待这样的恶人,「报警」也太过善良了。
可我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开宾利的男人」了。我卡里的这点钱,根本不够请个能为我违法的私家侦探,而我自己病入膏肓,每日靠大剂量的止痛药维持生活,更没能力做出什么恶行。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我——周虎。
星期四的下午,周虎被他妻子的一张照片从投资会议上扯回了家,按道理,周虎决不允许家人打扰自己的工作。
但那天他没办法,他的妻子被我绑架了。
我和周虎一家关系太好,所以进门没费任何力气,直到拿出麻绳,将周妻捆在凳子上,她都以为我在搞恶作剧。
于是我向她鞠了一躬,说对不住了嫂子。
几分钟之后,嫂子满脸血污的照片就发到了周虎手机上。
不出所料,周虎回来的时候,带了公司的所有保安。
我坐在嫂子边上,用刀子抵着嫂子的脖子,看着周虎他们一群人进来,突然想抽烟。
「听说你家藏了盒古巴雪茄,我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在哪啊?」
周虎咬着牙,「李潇,我跟你说了,别来打扰你嫂子。」
「不错了,骗了我几千万身家,挨一顿打。」我笑起来,「再说我还特地挑了你儿子不在家的时候。」
周虎指了指我手里的刀子,「你不会真的想杀了她吧?」
我摇摇头,「当然不。」
他松了口气,跟身后的保安比了个手势,「上。」
说来,那些保安都是他新雇佣的,各个都一米九以上。打了我五分钟,他们每个人的力道都还像第一分钟一样好。
我拼命地蜷缩着,护住头和要害,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瞬间,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终于,我听见周虎喊了一句,「停手!」
可这群保安还在挥洒着气力。
「我他妈说停!」
周虎冲过来,推开了所有的保安。
他拽起我的领子,「李潇,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我转头,看见嫂子已经醒来,知道周虎已经发现了。
半小时前,我只是用挥发性麻醉药让她晕厥,然后在她头上撒了些淘宝买来的仿真血浆。
我根本没伤害她。
「周虎,我想让你帮我做点事。」
「你在要挟我,用你嫂子?」
我摇头,「我是在求你。」
「你会求我?」
「是啊,哥,我快死了。」我说着,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拿了病理报告给他,「我快死了,想让你帮我做点事情,行不行啊。」
13——李潇
「哥,我爱上了个女人。」
「本来,要是没有你这档子事,我准备把遗产分两份,给你和她。」
「但是现在,我好像没什么遗产了。」
「你嫌我阻挠你的决策,搞倒我,商业行为我不怪你。让我没法翻身,你做得也对。」
「但是我现在快没命了。我肯定没法翻身了,这你不会再担心了吧。」
「现在,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你将死的兄弟,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我……」
「我女人让人欺负了。」
「我他妈……我他妈都没力气还手。」
「哥,你得帮我。」
「我很快就会死,但是……」
「但是这女人一定要活得好!一定要活得好!」
14——林晓夏
那天晚上,李潇回到家,带着一身的伤。
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去找我弟弟了。
他笑起来,说别瞎猜了,我根本打不过他,我就是刚从楼梯摔下去了。
他说我一直想吃一家餐厅,今晚我们一起去吧。
那家餐厅很好,人均过两千。他一边跟我介绍这里的厨子有多少履历,原料有多珍贵,手法有多考究,一边告诉我,以后可不能这么铺张浪费了,要学会勤俭。
我说不懂这个道理的是你吧。
他点头,说自己确实任性了,可是今天就想吃点好的。
我说你干嘛,要表白啊。
他干笑了两声,说,「是要分手。」
我愣了半天。
「为什么?」
「不为什么,和你走不下去呗。」
我鼻子有点酸,但仍能忍住眼泪。
「李潇,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病么?」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可以知道啊,你的药就摆在你行李箱的夹层里,洗手间架子右上角的盒子里也有,就算是纯英文的,上网一查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我以为我藏得挺好的。」
「所以你快死了是么?那我陪你呗。」
我语气轻松,眼泪却很不争气,开始大滴大滴的滑落。
「真的李潇,我看你现在的样子,过个三五年没什么问题,我都查了,要是你能搞定五年,那叫……叫五年成活,以后就能活二十年。」
「晓夏……」
「你听我说啊,咱先活五年,然后再活二十年,那二十五年后,你再踹了我,或者我觉得我活够本了和你一起死,咱再商量。」
「林晓夏,你别再说了……」
「我跟你讲你可千万别跟我玩那种临死前说分手的戏,我看得够多了,咱们积极治疗,开开心心在一起不好么?」
「林晓夏!你听不明白么!我要和你分手!」
「不行!」这是他第一次吼我,于是我也第一次吼了他,「你都没和我在一起,怎么分手!?」
「你去找个别人不行么?」
「我就喜欢你不行么?我喜欢你的钱,喜欢你的长相,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的眼睛,喜欢和你在一起,不行么!?」
之后的一分钟,我一直在哭。
而他一直在沉默,在我的模糊的视线里,不知道他有没有掉眼泪。
「林晓夏,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说完他起身,将家里的钥匙放在了桌上,「你先回去,我出去散散步。」
他骗我。
那之后,他再也没回过那栋房子。
15——林晓夏
几天之后,微信上突然有人加我,申请上写着:李潇的朋友。
通过之后,那人给我发了一个视频。
是我弟弟被打的视频。
他被几个一米九多手持短棍的男人围在一起,疯狂地殴打着,他不断翻滚,嚎叫,几分钟之后,他连嚎叫的力气都没了,静静躺在那里,满身血污。
然后,那群打手中的一个拿出了刀子。
另几个人,按住我弟弟。
然后他们扒了我弟弟的裤子。
到这里,我不敢再看下去。
我发语音过去,说你是谁,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那人回复我,说我们废了他的性能力,又赠送了双腿胫骨骨折,以后不能走路了,运气很好的话,或许还能站着撒尿。
我心情复杂。
其实,那件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现在对我最重要的事情是……
「李潇在哪?」
那边隔了很久才回复我,「别找了。」
他说,「你现在住的房子,李潇已经留给你了,另外还有五百万现金,已经存到基金里。他死之后,银行会以每个月千分之一的比例返还给你,并在你三十岁的时候,一次性返还全额本息。」
「李潇希望你能在三十岁之前学会如何应用这笔财富。」
我听得烦了。
发语音过去,说少在这装蒜了,李潇呢!
那边再也没回复我。
但是这种事难不倒我。
我查了李潇的工商注册记录,两天之后,我闯进了虎啸电子娱乐公司,找到了周虎。
还是那句话。
「李潇呢?」
16——李潇
我又去了一趟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
可是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已经没法做先前和林晓夏一起做过的那些事了。别说遗愿清单上的那些蹦极,跳伞,潜水,就是稍微激昂点的音乐,或是晚上的一杯好酒都能让接下来几天陷入困乏。
我的身体状况在迅速下滑。
止痛药也出现了耐药性,有时候,原来两倍的剂量也没法让我熬过发作。
一次深夜彻骨的剧痛之后,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快要到了。
遗愿清单上有这一条,叫,找个美好的地方自杀。
与林晓夏去的每个地方都很美,我怎么选。
17——林晓夏
「这是什么?」
周虎展示了一张照片给我。
「这是李潇遗愿清单。」他说,「我确实不知道他去了哪,但这张单子或许能帮上你。」
我看着那清单,发现那上面很多都已经被划掉了。
只剩下最后一条。
18
约个最好看的妞(成功)
喝珍稀年份的麦卡伦(成功)
吃一碗杨老太馄饨(成功)
蹦极(成功)
高空跳伞(成功)
潜水(成功)
去澳门赌博(成功)
去金字塔(失败)
去北海道滑雪(成功)
去清迈睡几天(成功)
去冬宫看画(失败)
看山上日出(成功)
看海上日出(成功)
吃桂花糕(成功)
吃鱼生(成功)
吃帕尔玛火腿(失败)
吃寿司之神的店(失败)
和她一起完成上述内容(成功)
在雨里吻她一次(成功)
在日落时候吻她一次(成功)
无论手多麻都搂着她睡一整晚(失败)
爱上一个人(成功)
帮她报仇(成功)
为她留下遗产(成功)
离开她(成功)
找一个美好的地方自杀
19——林晓夏
我向周虎借了十万块钱。
我说以后慢慢还你,但我急用。
他说你干嘛?
我说去找他。
他问你知道他在哪?
我说不知道,但天涯海角,我要找到他。
他说李潇时日不多了,可能你没找到的时候,他已经……
我说我知道。
然后眼泪就开始往外涌。
我说我就是能找到,你信么!
那之后的两个星期,我去了我们去过的几乎所有地方,拿着他的照片,去每一间我们住过的酒店,去广东,去澳门,去北海道,去新西兰,去有日出的山顶,去有日出的海……
可是他都不在。
甚至,连痕迹都没有。
但是我从没怀疑过。
他还在,还活着,他在那个美好的地方等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等我李潇。
一定等我。
20——李潇
清迈又下雨了。
我租了个自行车,却骑了一会就累得不行,于是推着自行车,缓缓地步行。
走了好久好久,走到日头西斜。
我终于又到了那个街角。
那个曾经林晓夏戏精附体的地方。
雨又大了起来,可是很奇怪,我虚弱的身子,竟然不觉得冷。
我又想林晓夏了。
想她的侧脸,想她的剪影,想她眼里的色彩,想她的每一次笑和眼泪,想她威胁我蹦极,想她对我吼,想她睡在我怀里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最美的地方不是这里。
不是山海,不是远方,也不是这个清迈落雨的街头。
而是林晓夏的身边。
「李潇!」
我回过头去。
雨幕滂沱,我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和我一样狼狈的林晓夏。
那是我的爱人,林晓夏。
21
「你死哪不好,死这么远!我找你很辛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我……我找了你很久诶!」
「别一下雨就说台湾腔行么?」
「还给我留那么多钱,让我拿你的家产找个小鲜肉吗?」
「是啊。」
「王八蛋!我喜欢你啊!」
「林晓夏。」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总是自己走掉。」
「林晓夏。」
「干嘛?」
「我这次不走了。」
雨幕之中,我们深深地吻在一起。
「我不走了,我爱你。」
22——林晓夏
李潇是在我身边离开的,很安详。
这个男人啊,最后的最后,还在揶揄我肿了的眼睛很好笑。
临终前,我和他说你放心我。
我不会再去酒吧钓男人了。
会好好读书,会好好生活。
虽然你留了很多钱,但我也不是乱花钱的人。
还有你放心吧,我会尽快忘了你的,找一个更帅的男朋友。
然后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
心率一点点下降,最后归零。
到这个时候,我才敢哭嚎出来。
我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除了最后一句。
我不想忘了他。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那家馄饨店。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突然看我。
小姑娘,李潇很久没来了。
我点头,是啊。
她说李潇和你求婚没有?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她说着收拾碗筷走进了厨房。
「他在这从小吃到大,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