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枝,是一名空姐,嫁给了我服务过的一位头等舱的客人。
他 37 岁,让我住别墅,开豪车,拿限量款的包。
但我仍然继续当着空姐。一方面我喜欢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他每星期都带不同女人进家门,我眼不见为净。
况且,我也有许多年轻的「玩伴」,原以为我们会一直各玩各的,直到我老公听到了我和那些空少的录音……
(本文源自一次警匪电影项目的调研,据采访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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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的第三年,我在新加坡的一家酒店,和前男友杨子豪开房了。
他身形修长,肌肉的纹路清晰可见,面容似乎憔悴了些,眼神也比之前更柔软了。我承认,这样的他,比当年更吸引我。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切结束之后,杨子豪对我说。
「太开放了是么?」是啊,岁月已经将我变成一个对出轨习以为常的人。
「你丈夫对你,大概很不好吧。」
我愣了一下。
「小枝,如果你只是想要报复他,没必要做成这样。」他柔声说,「如果你需要我……」
「杨子豪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咱俩分手四年了你忘啦?你,在国外,甩的我!」
「我知道……」
「所以你现在什么意思?一夜情你也搞到了,还想怎么着,想再续前缘啊!?」
「是。」
他的声音很沉,异常坚定。
「林小枝,我来,就是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只有诚恳和渴求,让我本能地从心里泛起暖。
但我现在当然没办法跟他在一起,因为我还在筹划一场更加疯狂的出轨。
和更多的年轻男人发生关系,这是我为我的丈夫陈泽精心准备的离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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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小枝,是一名空姐。
同时,也是丈夫的「玩物」。
我丈夫陈泽,是几家建材公司的老板,结婚三年,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但一直住在他在杭州的别墅里。他有豪车,戴名表,年仅 37 岁。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成功人士,是我父母眼里的金龟婿,是我大部分闺蜜眼里的完美老公。
但只有我知道,他的内心晦暗可怖。
我忘不了他的那种眼神。
在他捆住我双手的时候,在他扯开我睡裙的时候,在他逼我跪在地上的时候,在他一次次在我身上留下淤青的时候。
第一次使用暴力,是他趁我睡着,用我的指纹解锁了手机,发现了我和几个空少的聊天记录。
他粗鲁地把我弄醒,说这几个空少的言语里全是挑逗。
「当空姐,搞空少?」他指着我,嘴里的酒味很浓。
「住我的别墅,坐我的劳斯,提着我送的包,还背着我劈腿,你要脸么!?」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醉话。
类似的这种「羞辱」,是我们这种「跨阶级」婚姻的「代价」。
他是这种人,他享受对我的羞辱。一个三十几岁,没家室,没背景,凭一己之力累积财富的人。一个,我见过的,最富有、最好胜的「凤凰男」。
越和他一起生活,我就越佩服他,同时,也越厌恶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周四天在飞,四天都在搞。」
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也一样?每天都带别的女人进家门。」
是的,我在飞的时候,他从来没闲着。
我用挑衅的表情看他,欣赏着他惊愕的表情。
那表情很有意思,脸色先发白,又变红,红到了耳朵。
「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助理打扫得并不干净,还有,你带回来的上一个女人,腥味太浓了。」
他扬手打了我一巴掌。
很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脸上瞬间变得很辣。
我下意识地捂住脸,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我又把手放下了,死死瞪着他。
可能是被我的眼神激怒了,他又打了一巴掌。
发现我的眼神没变,又是一巴掌。
「陈泽,有时候,我挺瞧不起你的……」
「你再说……」
「你明明靠吃药才能行,还非要乱搞……」
他猛地起身,攥住我的头发,将我扯下了床……
2
那之后,陈泽开始变本加厉。
他好像,喜欢了对我暴力的感觉。
他喜欢拽我的头发,掐我的脖子,扭转我的手直到我开始尖叫,用拳头打我的小腹。
做这些事,没什么具体理由。
有时只是因为看了他一眼,有时是因为他喝了半瓶洋酒,有时,是单纯的想要让那种事变得更刺激。
每次我都让他停下来。但他不肯。
「离婚吧。」
那天,我缩在墙角,握着自己肩上的淤青对他说,「不然,我会提起诉讼。」
「可以啊,但你不可能诉讼成功。」他笑起来,「不信你就试试,在这座城里,我有能力让任何一个律师闭嘴。」
3
我知道陈泽说得没错。他是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富豪,资源,人脉,手段,每一样我都没法比。
但那又怎么样?
不告他,我就没办法离开他了?
那次谈话的第二天,飞泰国,我第一次出轨了。
一个对我有「言语挑逗」的空少。
而在宾馆的房间里,我悄悄地用手机录下了我和那个空少的全程。
那之后,我开始接二连三地勾引不同的空少,同时,每一个我都进行了全程录音。
虽然没有画面,但我觉得,这些「留白」,会比实实在在的画面更有力量。
我的计划很简单。
等到这些录音满了一百分钟,也就是一整部电影的长度,我就将它们一股脑地展示给陈泽。
我会告诉陈泽,你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并且变本加厉地发生了。
我会告诉他,那些空少各个都比你高、比你帅、比你年轻、比你有力。我很享受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而且我录下了这些录音。
「我们,一起听听吧。」
「这就是你不离婚的代价,你以为你可以占有我?你把我想简单了。」
如果你不离婚,我就会一直这样,一直这样。
可是,就在我的计划快要完成的时候,我遇见了杨子豪。
有一天,他就那样突然出现了。坐在我服务班次的头等舱里。后来,他开始连续搭乘我服务的班次,11 次。
第 11 次,他在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电话。他说,落地了,就打给他。
我当然打给他了。
毕竟我已经是一个持续出轨的惯犯。而杨子豪身形挺拔,相貌俊俏,多出轨他一个,我自己不亏。
只是有一个地方,始终让我别扭。
就是在交换纸条的时候,他碰了一下我的手。
只碰一下手,竟然会让我的心跳微微地加速,脸上莫名地发烫。
我的每一次出轨,都不曾有过。
这是一种我快忘了的东西,叫「心动」。
在新加坡的酒店房间里,我没有录音。
一方面,我不想将杨子豪扯进我的「复仇」里,另一方面,我不想在这段时间里,想起陈泽。
我一直告诉自己,只一次,只此一次,我真心地享受这个「出轨」。
可是,事情发展到最后,杨子豪却说,
「林小枝,我来,就是要和你重新在一起。」
好想答应他啊。
那之后,有一个月,我没有再出轨,也没有再联系杨子豪。
可是那天,在陈泽又一次醉酒的暴力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
原来,在内心里,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出轨」。
因为那些行动,本质上都来自我对陈泽的恨意,和对自己无力反抗的宣泄。
但和杨子豪在一起时不同。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他能让我回想起大学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他能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快乐里,他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失败的婚姻,忘记自己的身不由己,忘记记忆里和身上的伤痛,忘记陈泽恶魔一般的行径。
杨子豪,成了我晦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我们能再见一面么?」
那之后的日子,是我这几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会把自己的行程安排提前告诉杨子豪,让他和我搭乘同一架航班,一同起飞,一同落地。
在飞机上,我们像普通的空姐和乘客一样,没有过多交流。
而在航班的间隙,我们会一起滞留国外,像极了小情侣一起在世界各国旅行。
有时候他会感叹,这就是我们大学的时候,最向往的事。
我们一起在日本的居酒屋里喝酒,却被穿着西装醉酒的职员吵得连彼此说话都听不清。在韩国吃烤黑猪肉,看海,结果被海风吹得坏了肚子,差点赶不上第二天的航班。
在巴黎午夜的街道上,他给我讲自己看过的法国电影、法国文学、和关于塞纳河的恐怖故事。
他说塞纳河里有水鬼,是欧洲中世纪死去的法师,怨气很重,如果人们在午夜的时候看向水中,就会被水鬼从身后带走。
说着他搂着我转向河面,我尖叫着闭上眼睛。
结果趁这个空档,他吻了我。
「浪漫不?」他吻完了,眼里有得意。
「屁。」我瞪了他一眼,「你说那个水鬼的事,我小时候就听过,根本就不是人家塞纳河的。」
那天,我凌晨四点就要赶到机场,却和他一起散步到了凌晨一点。
于是索性不回酒店了。
在酒吧喝了一瓶红酒之后,我们俩微醺着出门,看见了块草坪,躺在上面后,再也不想起来了。
他说,要不要在这里试一下?
「试一下?」
「嗯,试着那个一下。」
我摇头,说你看,连星星都没有,不浪漫。
他说,那确实,我一直想去芬兰。
「在芬兰那个?」
「不是,看极光,没极光,看星星也行,不用那个,也够浪漫了。」
我沉默了一会,「为什么啊子豪?」
「因为冷啊,那个的时候冻死你!」
「我没说那个,我说,为什么还来找我?」
他没说话。
「子豪,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很好很好,但是……这种日子,还有多少呢?」
我看向夜空,终于在法国街灯的污染里,找到了几颗星星,「你还会喜欢我多久呢?」
4
我把那段录音导入到了 U 盘里,给了陈泽。
我说现在就听吧。
他拿着 U 盘,笑,带着嘲讽的笑,就好像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样。
然后他打开笔记本,插入 U 盘,播放。声音放得很大,大到卧室里都有了回音。
大概听了两分钟,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但脸上仍没有一点愠色。
他开始迅速地按方向键,将那段录音向后跳、向后跳,跳了十几次之后,他终于抬起头,问我:
「哪段是杨子豪的啊?」
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
我说不出话来。
很明显,我的计划失败了。
他早就知道一切了,但他没打断我的复仇计划,甚至一直等到我将所有录音主动展现在他面前。
他完整地播放那段录音,平静得就像,在看一部烂俗的喜剧。
我大概,根本没能力和他对抗吧。
「说话啊,杨子豪那段呢?」
我下意识地摇头,「没有杨子豪。」
「哦……那你很喜欢他啊。」
陈泽起身,将手里的威士忌喝了一口,缓缓走向我。
他身形高大,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那威压,让我本能地喘不上气来。
「林小枝,没想到你还真能这么贱!」
他手腕一抖,将半杯威士忌都洒在我脸上,紧接着一脚踹上我的小腹。
我吃疼,痛得跪倒在地上。
可这疼痛也让我瞬间清醒了。
他不是野兽,无论多高大,多有力气,他都不过是一个我看不起的男人。
「打我啊,你除了打我,还有什么?」
又是一脚,直接踢在了我脸上。
我只觉得脑子晕眩,重新跌到在地上。
陈泽蹲在我身前,拽住我的头发。
「林小枝你知道么?认识你之前,我养过一只贵妇。
我很喜欢它,每天请人给它洗澡,梳毛,吃最贵的狗粮,允许它上我的床。
后来有一次,我出去应酬,回家很晚。它睡了我的位置,我就要把它挪走。
可能那天我喝多了,手有点重把它弄疼了,它回头就咬了我一口。」
「出血了。」
「出血了,他妈的!」
他手上用力,将我的头发又向上提了几寸。直接让我尖叫起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么,林小枝?我一把扭断了它的脖子。」
陈泽笑着,嘴角向上高高勾起来,很可怖。
我强忍着疼痛开口,「我不是你的宠物。」
「你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的。」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个时间,杨子豪不可能打给我。
「接。」陈泽说。
他那眼神,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我拿起手机,竟然是我妈妈。
我接起来,那边竟然是她的哭声。
「小枝……你快过来一趟,你爸爸他……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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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追我的时候,很疯狂。
200 天,300 余封情书。
我从小长得不差,贺卡情书收得不算少,但来自一个人的,这样数量的情书,我从来不敢想。甚至有点害怕。
那时候,我刚刚成了 X 航的空姐。芳姐喜欢我,说我脸小,上镜会比平时再顺眼些,跟领导推荐后,我成了 X 航航空杂志的封面女郎。
挺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那杂志除了封面,全是小吃餐饮和航空公司代销的旅行产品。
那天,陈泽呼叫服务后,发现了我和杂志上的女生一样,立刻管我要电话号码。
但我从来不给乘客电话号码。
于是他下飞机后,开着车拦住了我们航班的大巴车。几个空乘过去理论,陈泽不理会,就站在大巴车的正前面,大声喊我的名字,管我要电话号码。
当时芳姐就坐在我前面。她回身,微微摇头,说不能给。
但我觉得太耽误大家的事了。
我告诉了他。那之后,他开始对我展开疯狂的追求。
是疯狂。
他当时的身价不如现在,但每个月已经有数十万的进账,那年我 22 岁,心想着这样的有钱人,能对我做到这份程度,该是很爱我吧。
至少,比那个出国求学的杨子豪,爱我吧。
「嫁个爱你的,别嫁个你爱的。」
婚礼那天,我妈妈为我梳头的时候,悄声对我说。
说完我的妆就花了。
我妈妈没说错,但是看错了。我们都看错了。
陈泽那不是爱,是欲望。
是看见美好的事情,想要掠夺的欲望。
所以在没得到我之前,他会无比努力,会不择手段,会勇往直前。可在得到我之后,他会把我当成他的私人财产,不屑一顾,随意「使用」,随意「处置」。
找人开车撞伤我爸爸,就是这些「处置」里的一种。
医院的走廊里,陈泽坐到了我母亲身边,敷衍着安慰了几句,而我的母亲,正握着他的手,痛哭。
我没法说出真相,因为只有陈泽能负担我父亲巨额的手术费,而我的母亲,也已经将他当成了这个家的依靠。
「幸亏有你在,幸亏有你在陈泽……」母亲抽泣着。
陈泽回过头,看向一旁浑身颤抖着的我。
露出了我一生所见过的,最阴森的笑容。
6
「子豪,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承认,在这之前,我真的幻想过离婚,幻想过和杨子豪重新在一起。
但这一切,都在此时,永远地成为幻想了。
「为什么!?」
「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在微信里发完了这句话,我拉黑了他的微信,电话号,删除了他在我手机里的所有痕迹。
因为,我要杀人了。
我不是陈泽的宠物,也绝不会等着陈泽拧断我的脖子。
7
刀子藏在枕头里。
而陈泽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喘不上来气。
「陈泽,我们结束吧。」
他一愣,紧接着将整张脸都凑近我,「你说什么?」
我侧头避过他的逼问的眼神,「放过我。」
「然后呢?然后让你和那个杨子豪在一起?」
「我不会……」我的话只说了一半,脖子就被他狠狠的掐住了。
他的大手粗壮有力,像铁钳。没有一丝空气能从那张大手底下穿过。
「林小枝,到今天你还不了解我?我自己的东西,摔碎了,玩烂了,都不会便宜其他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更加生气了,手上的力气更重。我只觉得整个头都在肿胀,眼睛和太阳穴传来阵阵的钝痛。
「明白了么林小枝!?」他喝问着。
我没法回答,只能艰难地点了下脑袋。
而他的手又僵持了一段,这才猛地松开。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像重生一般。
「这就对了,小枝,这就对了。」
他笑着抚摸我的脑袋。
我喘了好一会,这才用带着疲倦的眼睛看向他。
刚才那次窒息,让我最后一点希望都失去了。
我不可能和他再这样生活下去,也不允许自己后半生都困在他这样畸形的占有欲里。
既然他不让我逃。
那我就要他死。
我的手早已缓缓伸进了枕头下面,握紧了那把刀子。
「陈泽。」
「嗯?」
「那条狗,就是被你扭断脖子的时候……」我死盯着他的眼睛,「叫了么?」
我猛地抽出刀子,刺向了他的肚子。
8
此时我才知道,刺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那把刀,在陈泽的肚子上留下了很浅的伤口后就滑出了我的手掌。
因为我出刀的那一刻,真的怕极了。
我的手一直在抖,甚至在刺出刀子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我哭起来,脑子里都是自己对自己的谴责、鄙视、和失望,同时又在自我申辩着。那些想法幻化成了很多林小枝,她们在我的脑子里,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愤恨,有的在凶恶地骂人:
「唯一的机会,唯一的机会,被你错过了……」
「林小枝,你怎么懦弱成这个样子?」
「行,你就这样,一辈子生活在他的阴影里吧。你以后再也没法忤逆他了,因为他会对你更提防,会对你更残忍。」
「我还为你想了几种抛尸的方法呢……」
「你快跪下吧,免得陈泽现在把你杀了。」
「别说了!」我捂住耳朵,大喊了一声,「我不敢杀人!我不敢杀人不行么!?」
这句话,是在回应我脑子里那些想法的。可我大喊出来,竟然把陈泽下了一跳。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仍然在危险里。
此时陈泽已经夺过了我的刀子,凶恶地盯着我。
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跟谁说话呢?吓傻了吧?」
但那刀子在他的手里,泛着寒光。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哦对了,你刚才问我,那条狗死的时候,叫没叫是么?」
「我错了,陈泽,我不敢了……」
突然,那刀子的光一闪。
我身子一紧,剧痛紧接着疯狂涌了上来。
陈泽的那把刀子刺进了我的大腿,整个刀尖都没了进去。
他笑着,欣赏着我的哭喊。
「那条狗,就是你这么叫的。」
我捂住自己流血的大腿,不断地向后趴着。而他则光着身子,手拿着带血的刀,一步步逼近我。
别墅的窗外是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
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像一直恶鬼。
「求求你,陈泽,不要杀我……」
我怕得不成样子,怕得失去了一切尊严。
「林小枝,其实我还是爱你的,不然当时,我不会让你爸活着。」
「对不起,陈泽,对不起……」
「你当然对不起我了,」他把我逼到了墙角,蹲了下来,将我布满眼泪的脸抬起来,「不过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但你以后,也别想出这个屋子了。」
「这回,你完全属于我了。」他低下头,端详着我腿上的伤痕,「原来刀伤这么好看……」
半晌,他摇了摇头。
「但这口子还是不够大。」
他将刀子对准了我腿上的伤口,再次刺了下去。
突然,卧室的门被撞开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那闯进来的人,正是杨子豪。
「你……」
陈泽只吐出了这个字,杨子豪就已经冲了上来,一瞬间将那刀子抢在了手里。
紧接着,将陈泽扑倒在地。
一刀,直接刺进了陈泽的胸口。
「你……」
陈泽好像只有力气重复这个字了。
「我啊,杨子豪。」
杨子豪手上用力,刀子在陈泽的胸口处越刺越深,速度并不多快,但陈泽似乎因为疼痛,根本没法反抗。
他就这样张着嘴,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刀子一寸一寸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9
「半年以来,杨子豪一直追求你,被你严辞拒绝后,就一直怀恨在心。」
看我一直在哭,没有任何反应,子豪叹了口气,「你别哭了小枝,你要记住我说的这些话,并且和警察说的时候,要加点细节。」
「这半年以来,杨子豪一直在追求你,比如坐你的航班,通过你同事拿到你的行程表,包下头等舱想要在飞机上对你不轨,等等等等,但都被你严辞拒绝了。」
「杨子豪是一个阴魂不散的人,是一个你一直想要摆脱的人。」
「记住了么?」
我仍在哭,不敢点头。
「记住了么?小枝!」
我仍没答复他,他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然后,2019 年 7 月 15 日,杨子豪闯进了你和你先生陈泽的别墅,用这把刀……」
他拿出那把刀子。
刀柄已经被他擦拭干净,又重新印上了自己的指纹。
「用这把刀子,想要杀你。但你的先生陈泽,挡在了你面前,与杨子豪搏斗,并最终被杨子豪杀害。」
「不是这样的子豪……」
他没理会我的反驳,将那把刀子塞进了陈泽无力的手里,然后握着那双死去的手,开始在自己身上一下下地留下伤口。
我知道,他在伪造搏斗的痕迹。
「还有一点很重要,小枝,你身上的所有伤痕,都是我弄的,而陈泽从来没有家暴过你……」
「他有过……」我立刻反驳。
「他没有过,因为他一旦家暴过你,你就有了杀害他的动机……」他顿了一下。
「你有杀人动机,又率先动了刀子,你就会成为我的共犯。」
「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你最终还是免不了坐牢。」
「但我这个故事不一样,小枝,我这个故事里,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个人的,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的,你是受保护的,只有让警察相信这个故事,你才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接着他咬紧牙齿,手上用力,在自己身上伪造了一个很深的伤口。
血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我给你拿药。」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
「笨蛋,你怎么能给杀人犯拿药呢?」
「子豪,事情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小枝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是你脱罪的唯一方法!」
「不行!」我哭喊着,「这一切和你都没关系啊!杨子豪!想杀他的是我,想要和他分开,和你在一起的也是我!想……」
他捂住我的嘴,自己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
半晌,他微笑起来。
眼睛里,悬窗外夕阳一般的光亮。
「原来你也,那么想和我在一起啊。」
10
可是面对警方的时候,我没说子豪的「故事」。
我将所有的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警察。
我说我被家暴,然后开始出轨,并重逢了杨子豪。
我说自己想要逼陈泽离婚,他不肯,甚至找人开车撞伤了我的父亲,于是我动了杀心。
可行凶的时候,我失败了。陈泽气疯了,想要用刀子伤害我。
而此时杨子豪闯了进来,夺下了刀子,杀了陈泽。
替我,杀了陈泽。
然后他在吻我的时候,自杀了。
年轻的警察复述了一边我的笔录,想让我再次确认。可他的上司发现我哭得太凶,便将年轻的后辈叫走了,站在远处一边吸烟,一边清点证据。
其实子豪编造的「故事」只在细节上有替换,但关键点上,全都依照事实。
而刀上的指纹,搏斗的痕迹,作案的动机,应该每一件事都说得通。
但我不说他的故事,是因为……
他已经替我杀人了,我不想在让他再替我背上恶名。
他做得够多了。
只是可惜了他的故事。
其实昨天晚上,子豪在讲完这一切的时候,也很是得意。
他越是得意,我就越是难过。
他说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林小枝,其实我早该死了。」
「我啊,已经重度抑郁有几年了。在国外的时候,甚至开始幻听,看见刀子的时候,甚至会听见有人在耳边跟我说『拿起来,自杀』。」
「他们说,能患这种病的,都是很聪明的人。所以我觉得,自己是这些年太聪明了吧。」
「只是不快乐。」
「我老爸在我出国那年没了,老妈呢,离婚之后早就融入另一个家了。所以我这辈子没什么亏欠的。」
「我也没觉得自己亏欠你,林小枝。去找你,只是我遗愿清单上的一项。是一个私人心理医生告诉我的,他说我可以自杀,他不拦着,但最好列几条该做的事情,死之前做完。」
「我怀疑啊,他特么就是想再拖延我一段时间。」
「但我很感谢他,现在,特别特别感谢他。」
「从第一次和你坐同一架航班,重新遇见你,一直到现在,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林小枝,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没法再分泌让人快乐的东西了。但是,你大概,是属于我的一个奇迹吧。」
「别哭了。」
「算了哭就哭吧,你哭着也挺好看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将我推到在地上,撕扯开我的衣服。
接着,凶狠地吻我。
在雷雨交加的夜里,在血泊之中,吻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的嘴里涌出血来。
我赶忙将他推开,这才发现,那把刀子已经刺入了他自己的胸口。
他说,故事的最后,你英勇的老公与我同归于尽啦。
「但你,林小枝,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子豪……」
「你别担心,不疼,就是有点困。」
他躺在我怀里,因为肺叶的伤,开始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咳血。
但仍在强撑着对我微笑。
「诶,小枝……你看天花板,好多星星啊……」
我抬起头,那里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好浪漫啊小枝,好浪漫啊……」
11——警员:方军诚
林小枝的笔录内容是几乎无法采信的,因为其中有一个基础错误:
杨子豪,四年前已经死了。
在去美国留学的路上,飞机失事。
也就是说,整件案子里,根本就没有杨子豪。
其实,我和前辈第一次去案发现场的时候就觉得蹊跷。
那间别墅里只有陈泽的尸体和浑身是血的林小枝,而唯一的一把凶器上,也满是两人的指纹。
前辈看了一眼就知道林小枝八成是凶手,但奇怪的是,案子是她报的。
后来我们在别墅里,搜到了林小枝的诊断单。
她有重度抑郁,以及妄想症。
之后的几天,我们拜访了林小枝的同事。
「她最近一段时间是挺奇怪的,飞机落地之后,她从来不和我们一起住酒店。有一次大半夜,我发现她在一个人吃饭,但桌子上有两杯倒满的酒……」
「有一次我们一起飞,飞机人少,公司也没时间办升舱,所以头等舱是空的。但是林小枝她非说,那边坐了她一个朋友……」
「其实这是她最后的两个月航班了,她没通过体检,那边的医生说,她身上的淤伤太严重了,可她又没法承诺以后不会更严重的伤痕。」
然后,是她的大学同学。
「杨子豪,她大学时候的男朋友,好了四年。那时候林小枝做什么事都听杨子豪的。」
「死好几年了么不是,死的时候林小枝还找过我喝酒……」
「不光哭,她在酒桌上,差点割了腕子。」
最后,是她的母亲。
「我也不知道陈泽他打人啊,但是……你说两口子,哪有不打架的呢?」
「那不是打架,是家暴!你女儿因为这个重度抑郁你知道么!」我心里不爽,沉着脸质问她。
小枝的母亲哭了,「你说她有大房子住着,有男人养着,还抑郁个什么?多好的男人啊,又有钱又有地位……」
我临走的时候,她的母亲拽住我,问林小枝要不要偿命。
我说她精神状态不好,大概不会判死刑,但会坐很多年的牢。
小枝的母亲又哭了。而小枝的父亲则拍着轮椅痛骂,说林小枝太不要脸。
「要不是你们说我死都不信她还能干出这种事!警官,法院怎么判都行,但我就不出庭了,我没有会出轨会杀人的女儿!」
所以这案子不难。几条线简单穿起来,事情就梳理清楚了。
其实林小枝的口供竟然有大部分是真实的,她被家暴,被陈泽以父母的人身安全做威胁,于是选择极端的报复方式:出轨,和谋杀。
只是在这个报复的过程中,林小枝受到了巨大的心理煎熬,这才幻想出一个「死而复生」的杨子豪,主动接近自己,和自己一起旅行,最后又在自己人身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帮自己反杀了丈夫陈泽。
「为什么不把陈泽的恶行告诉父母?」在精神病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林小枝的妄想症开始好转。在清醒的时候,我曾探望过她。
「告诉他们干嘛?」林小枝比之前憔悴了很多。
「他们会帮你。」
林小枝摇头,「怎么会呢?在他们眼里,离婚,比承受家暴,更严重。」
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发现自己没有更合理的建议了,只能试图岔开话题。
「还真是,只有杨子豪能帮你。」我说完这句,立刻发现自己的玩笑蹩脚透顶。
但她似乎并不觉得冒犯,仍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方警官,其实杨子豪如果活着,也不可能这样帮我的。」
「为什么不会帮你?」
「或许会和我一起出轨,但不可能帮我杀了陈泽……没有人会像我的妄想里那样爱我的,」
她重新靠在椅子靠背上,像是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方警官,快回去吧,我的药劲上来了,有点困了。」
「好,下次再来看你。」
「别再来看我了。」
我一愣,随即点头,「也好。」
「倒不是不想见你,方警官。但是和你聊天,我就得清醒。」
「清醒不好么?」
「那我就没法偷着把那些药扔掉了……不扔掉那些药的话,」她停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我就没法再见到子豪了。」
12——林小枝
方警官最后探望我的那天深夜,我想杨子豪了。
于是我打开抽屉,那里面,有这两个月以来我「扔掉」的所有药物。
大概是平时剂量的几十倍吧。
我把它们抓起来,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奋力咽了下去。
很快,我眼前的景色变了。病房纯白色的墙壁泛起五彩的波纹,所有的景物开始晃动,破碎,幻化成耀眼的碎光。
光芒散尽,我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无边的纯白色雪地里。
渺远处有群山,夜空里有星河。
而杨子豪,就躺在我身边。
就像在当初巴黎午夜的草坪上一样,他枕着手臂,对我笑。
我这才知道,自己可能是到了芬兰了。
就是杨子豪一直想去看星星和极光的地方。
他说,来啦?
我说是啊,嗑了很多药才来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释怀地笑着,说你已经决定再也不醒来了么。
我点头,说你别破坏气氛了,我攒了俩月的药,今天的极光一定好看。
说着,我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响指,天空的一角便窜出了绿色的光芒,迅速铺展开来……
紧接着,是蓝色,紫色,红色……
它们像火一样跃动,像点燃了整个天空。
「我厉害吧我厉害吧!」我欢呼着,转头看向杨子豪。
却发现他没有看天,而是一直看着我。
眼里映着极光一样的色彩。
「你快看啊一会就……」
我的话没说完,杨子豪便将我搂在他的怀里,吻了我。
在极光之下,雪野之上,深深地吻了我。
许久许久。
「对了,上次在巴黎,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我们的嘴唇仍然贴在一起,但我等不及他的答案了。
几十倍的剂量,等会药劲上来,我可能就再没机会问了。
「巴黎的问题?」杨子豪说。
「对啊,当时我问你,到底还会喜欢我多久。」
他柔声笑起来。
「你说啊,多久啊?」
「你傻啊」他轻声说,「我啊,是你妄想出来的男朋友,就算世上所有人都离你而去……」
「我也会一直爱你。」
The End
作者注:本文源自一次警匪电影项目的调研,根据某警员采访改编,但多有杜撰,不以真实案件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