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依旧是谎言

午饭时间点,虽然我爸妈买了不少好吃的,但我和老二打点滴里有营养液,不需要吃太多。随便对付了两口。

老二喜欢喝紫菜汤,我妈拿勺子喂了一整碗。喝完汤,我妈又拿出纸巾给老二擦嘴。这让我家二姐十分不好意思,小脸羞红。

主要是老二嘴巴不能张太大,不然扯到头皮就会心如刀锯一般疼痛。

我们吃好饭,下午两三点左右,老大和老四就来了。

老四依旧很活泼,走路蹦蹦跳跳地进来:「二姐你怎么样了?看你头上纱布少了一点,这才一天,恢复得很快呢。」

老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小声慢速道:「是阿姨照顾得好,恢复得快些。」

不待老二说些什么,我妈开心得如沐春风,笑道:「你喜欢喝,晚上阿姨再给你买。」

然后老二也是笑了笑,点点头。

老大在一边神助攻:「老三,看这样子……以后我喜酒是可以喝了啊!」f

我本来还高兴着呢,直到门口火急火燎地出现两位身形,赫然是老二父母。

老二的爸爸和我爸第一次见面,互相很友好地打着招呼,只是叔叔的表情有那么一点不悦。可能是老大的那句话让他听见了。毕竟自己的小棉袄要被别人穿走了,任谁都会不爽吧。

我见到叔叔赶忙招手:「叔叔好~」一时间忘了自己背上的伤,招手动作过大,一阵背部撕裂的疼痛袭上全身,给我整得龇牙咧嘴的。

老二见自己至亲的到来,心情也是大好,只是眼神里还有一丝担忧,毕竟她本不想告诉父母这些事的。

老二母亲之前因为鼻咽癌手术,现在说话还不利索,看着老二泪光闪烁,坐在床边握紧老二的双手,满眼的心疼。

老二的爸爸看到自己女儿受伤也是难过,然后转身看着我爸很客气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估计是老二把经过说了出来,但她没说哲彪的事,和我口径保持一致,说是旅游场地意外失火导致。

叔叔也是讲究人,以为我舍命救老二,对我爸妈都很友善。

我妈又是半个社牛,稍微熟悉一下后就和老二妈妈聊得很嗨,我都不知道在聊啥。尤其阿姨还说话不便,半天难挤出一句话来,我打断道:「妈~阿姨嗓子生病了,暂时不方便说很多话,你别说那么多了。」

谁知老二妈妈艰难地挤出两句:「我没事,我喜欢和你母亲聊。」

而且阿姨好像还误会我了,以为我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聊天打扰我休息一样,走到离床有点距离的窗边,那里有两个椅子,和我妈坐着聊天,那模样就像是我小学上课说悄悄话似的。

这间病房很大,本来有 6 个床位,现在只有两个,而且我和老二的床还并在一起了。这都是大伯安排的,在我印象里,即使是院长都没办法这么做,也让我知道大伯的实力强悍。

我爸和叔叔走到门外也在小声地谈着什么。

现在病房里相当于只有寝室四人,老大拖着板凳坐在我边上小声道:「你这次打算怎么解决?总不能咱俩去打哲彪他们一群吧?」

在昨晚,老大去酒店休息后就给我发信息问了当天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是打字一五一十讲得很清楚。

老大突然的提问,让我一慌,这可不能给我和老二的父母听到,赶忙看向双方二老,看到他们还在谈心,我叹了一口气,蝇声蚊语道:「这回解决不了,得先忍忍。倒是托尼,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黄毛,我逮到他非得给他弄死。」

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老大闻言也是沉默,哲彪这种货色很不好解决,在这个和平的法治年代,即使报了警,还抓不到他,居然还有替罪羊,帮他拦罪,感觉这实力比大伯还要强。

老二听到了动静,伸着手想拍拍我,我也连忙伸出右手握住。

感受到手中的柔软,温凉韵滑,不管前方的道路多坎坷,荆棘多刺人,只要我健在,就一定能走过去。

看着老二露出的精致俏脸,我微微一笑,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在一群人簇拥下大伯走了进来,先是和我爸妈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和老二的父母简短地认识了一下。

大伯随着众人走到我身旁道:「感觉好点没?」

随大伯一同来的还有一名老者医生,几名护士,大伯的秘书,王姐也在,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穿着正装。

看到这阵仗,我也是要面子的啊。立马道:「好点了,我是谁?这点伤对我来说,小意思~」

大伯身后的老者医生也是感叹:「你侄儿身体素质确实好啊,前天还在昏迷吸氧,今天就没事了,看这样子明天就能转移去普通病房了,休养一下,等结疤就能出院了。」

大伯欣慰道:「那就好。」

说完,医生拿着听诊器给我体查了一遍,结束时更是惊呼:「恢复得快啊,已经听不到杂音了,都正常,行医近五十载,这还真不多见,这和其他患者调理一周的效果差不多了。」

我爸妈闻言在一边也是露出喜色。

大伯接着很有气场,深沉地对着老者说:「他边上这名女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笑道:「她不打紧,休息休息就好,只是头发长出来还需要点时间,头皮移植很好恢复,只要伤口不被感染就行。我会叫小李他们看着的。」

老者回完大伯的话,对着身后的一众护士命令道:「你们每天早中晚都要来看一下这名病人,有任何情况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其中一名年长的护士道:「好的院长,我知道了。」

然后这名老者笑着说了声自己还有事忙就带着护士先走了。至于其他穿正装的,估计是大伯的同事,大伯给了他们和王姐一个眼神,其他众人也是礼貌地出去,并带上门。

老二的爸妈也是不再聊天,坐在老二床边陪着。

看着离开的众人,再看向大伯,我起码得像他一样,才有资格和哲彪一伙人叫板吧?

接下来一幕就比较好玩了,又有点尴尬。大伯和我爸一直不太对付,现在又有老二父母在,我爸也不好直接不给大伯面子,不然老二爸妈肯定觉得我爸是个有问题,家里亲戚关系复杂的人,哪有跟自己亲大哥见面就跟有血海深仇似的?

然后大家就都不说话,气氛很奇妙。

大伯最先打破僵局:「大侄啊,等你出院了带你去我家见见你堂哥。」

「好啊,那你可得准备顿大餐啊!」我打着哈哈道。

然后大伯略带紧张地自握双手看向我爸道:「老弟,实在对不起,大侄移植了骨髓没跟你讲,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志远他……不这样真的会……」

我爸看着大伯这样,纵使当初有着我不为所知的其他过分事情,这一刻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但我爸这人很要面儿,我这点就遗传的他。所以大伯就算这样,我爸也只是淡淡点头,表示理解。

大伯看着我爸点头,接着道:「他是我亲侄儿,我不会亏待他的,上次去我那里他还替我谈了一笔生意,我给他提成三十万呢,等他毕业就到我这来上班,我这边可以找清华的博士来给他培训,刚好我有个朋友是在第三十八研究所上班,搞军工雷达的,也搞编程。」

听完这话我浑身一颤,我记得之前说不会跟我爸提这事的,我记错了?

果然,我爸虽然惊惑我有这么多钱居然没告诉他,但也没说啥,只是点点头。倒是老二和她爸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下看向我。

他俩这个举动特明显,还给我爸妈和大伯搞得一愣,他们互相大眼瞪小眼。

那感觉就像是……

大伯流露出一副觉得老二父母知道我有三十万这个反应很不靠谱的眼神,我爸妈则是一副好奇为何老二爸妈这个反应。

我顿时心感不妙,只见叔叔脸色有些尴尬道:「这样的,我爱人她几个月前检查出鼻咽癌,当时手术加后续治疗费得二十万,我们当时生意做得不是很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得亏你家孩子帮我找的基金赞助,借了二十万,免息五年。所以刚听到你这么说,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钱借给我了。」

听完叔叔这么说,我心跳得很快,旁边的心跳监护仪都黄色报警了,吓得我妈赶紧出门大喊医生。包括老大等人也是慌忙站起身来。

不到 20 秒,一名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奔来,看了一眼仪器指数,然后看向我:「哪里有不舒服么?」

还不待医生问完,监护仪又恢复了正常。

我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这仪器是不是不准?」

「怎么可能不准,你不难受,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情绪波动导致的。」医生开口道,然后对着众人说:「患者最好不要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你们刚是说了什么事吧?心跳数我们设置的是高于 130 或者低于 50 都会触发黄色报警的,如果高于 150 或低于 40 就会红色报警了,短暂的这种警报没事。」说完医生就走了。

可能他们本来没觉得啥,整这么一出,我就知道这事真的瞒不下去了,我害怕也是因为老二啊,我太了解她了,因为老二非常非常,极致地讨厌撒谎。

我们的爱情观很统一:不背叛,不欺骗,不隐瞒。

可现在……

老大看出我的窘迫,打着助攻道:「能去你大伯那里也不用这么激动啊,直接都报警了,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吓我一跳。」

老四也是附和道:「是啊三哥,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看着两位的神助攻,我心暖无比,看着我妈乐呵道:「嗐~大伯给得太多了,心动啊,能不心跳快么。我正想喊住你,结果跑那么快。」

我妈不乐意道:「你那都报警了,我是你妈~能不担心么?」

大伯自然是聪明人,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所以打趣道:「大侄别急,你才大一呢,等你大三实习了给我打电话也不迟啊!」说完大伯假装有事就走了。

然后老二和叔叔一直看着我,我人都傻了,大伯真是一手好操作,简直让我陷入泥沼中啊,完了大伯还跑路了,你这不很明显么。

叔叔直接问道:「那个救助金经理人,是你打电话给你大伯找的吧?」

「是的叔叔,我也只认识大伯这一个有点实力的亲戚了,哈哈哈!」反正大伯这会走了,想怎么说都行。

可老二不这么认为,二姐也很聪慧,直勾勾地盯着我小声问道:「我爸借的二十万……是你的吧?一直都是你,对吧?」

突如其来的反问,我直接人麻了,要说不是,老二自然会相信,但以后有一天她知道了肯定会难过得要命。要说是,那现在就等于骗她了,不管怎么说,好像都不行。

我沉吟一息之间,老二接着道:「行,我已经知道了。」

我妈笑咯咯地说:「只要你俩感情好,这二十万不管谁的,不都一样啊!」

老二有些冷漠道:「阿姨,这不一样的。」

我妈打着哈哈:「一样的一样的,马上到晚饭点了,你俩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

叔叔也没作声,拉着阿姨在一边赔笑。而我爸和叔叔一样,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至于老大和老四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道:「那叔叔阿姨,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下午我们回家前再来一趟,我爸妈也很担心我,还得带着她去见见我父母。」说着老大眼神充满爱慕地看着老四。

颇有一番撒狗粮的味道。

我妈和善地乐道:「好好,那你们快回去休息。」

之后老大带着老四就走了。

我爸也是缓缓开口对我说:「我也要走了,我晚上的票,得赶回去明天上班,有个会很重要,看着你没事,让你妈在这陪你应该就可以了。」

「嗯嗯,老爸你回去忙吧。」

……

晚饭点到了。

我妈问我想吃什么,去给我买。我也是随便说了句想吃烤鸡了。老二也把叔叔阿姨支走,说自己想吃番茄炒蛋。阿姨本想留下来,结果叔叔还不放心她,拉着一起走了。

房间里就剩我和二姐了。

我还想着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二姐,我……其实也是那个啥嘛!」

老二并没有理我,只是把头偏过去不说话,眼角处默默地流下两行伤心泪。

冬天,天黑得快,五点多就黑了。病房里的吊灯格外地亮,迎着光我看到了老二脸颊边闪烁的泪光。

内心一紧,完犊子了,这回可能真出事了。

我赶忙道:「二姐,你听我解释,当时我们还没确定关系,我担心这样会对你造成影响,刚借完你们家钱就表白,岂不是显得很有意图么,我不想那样,就没告诉你了。」

老二依旧扭过头不看我,淡然道:「可你也没告诉我,哪怕我们确定关系这么久,也几个月了,你也没说啊!」

确实,按照我们之间约定的底线,不隐瞒这一条的确没做到。

「我……可是我……」我一时有些语塞,我很清楚老二这一刻的心理感受。

老二有些失落道:「不管是恶意的,又或者是善意的谎言,可那都是撒谎。只要是谎言,我都很厌恶,这你是知道的。」说着老二有点泪崩,都止不住。

看着她这般模样,我很想给她擦一下眼泪。强忍着疼痛,想翻过身子给她擦一下。

老二有点生气,声音稍大:「行了,你别动了,趁着爸妈没回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老二还下意识地想扶自己的头,手到一半又停下了,转而去擦了一下眼泪,可能是刚才的大声,震到伤口了。

我也不敢再动,立马躺了回去。

「二姐,别这样,我错了。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的,任何事都说。我保证!」我双手做发誓状,极其正经道。

只是老二依旧没有理我。

我妈和叔叔阿姨回来得很快,因为住院部楼下走一百米左右的马路牙子边上,有很多卖饭的店。

老二也是恢复了往常的状态。拆开饭盒,我妈在给我喂饭,老二是她爸爸在喂。

中途我妈还拿出一份紫菜汤,递给老二的爸爸:「你女儿爱喝这汤,给她带了一份。」

叔叔:「啊,谢谢谢谢,我们也买了,这份你自己喝,我们买了两份,买得多。」

我妈这才收回手:「哈哈,那好。」

……

之后的几天也差不多如此,白天我妈喜欢和叔叔阿姨唠嗑。按照叔叔的性格,应该沉默寡言,没想到他和阿姨都很喜欢和我妈聊。三个家长聊着天还时不时地看向我和老二,一副村头八卦老婆婆的样子。

然后就是医生和护士的查体,大伯也来过几次,带了点水果什么的。我们也转入了普通病房,不过在大伯的安排下,依旧是只有两个床。大伯还来跟我解释说:「一直占着 ICU,还让家属进来,他那边压力也很大。」

转到的这个普通病房也是很隐蔽,在走廊的尽头一个拐弯处。据大伯说间病房一般不会有人,给董事会成员家属救急用的。大伯有钱后就投资了这家医院的扩建,他上面还有个董事长。

一周后,老二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只是头上的纱布还有,而我的背还有点疼,大腿根处的伤口也在发痒,只是还不太能走路,不然会很疼啊。

第二周的时候,已经住院半个多月了。王姐告诉我,那几个人已经入狱,有三个人被判了无期,其他几个人都十年起步,至于托尼和哲彪,至今没下落。

而这期间,老二也没怎么理我,很刻意的那种。我知道老二反感欺骗和隐瞒,但我没想到的是她这么苛刻。我也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二今天拆纱布,大伯贴心地让王姐给老二带来了很多款假发,老二挑了一个长发及腰的戴着,在叔叔阿姨的连续道谢声中,老二头也不回地出门了。搞得我很尬,我们一直送到病房门口。

突然老二折回,对我妈说:「阿姨,我去跟他说几句话再走。」

我妈开心道:「行行,你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看着回来的老二我嘴都笑歪了,终于回来了,还是心疼我的嘛。

「嘿嘿嘿,二姐果然还是心疼我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亲一个宝子,亲完再走,明天我也能出院喽!」我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二嘬着嘴贱笑道。

老二来到我边上蹲下,只是她下一句话让我差点从病床上跳下来。

「我们分手吧,你也别下来追我,让我一个人就这样安静点,我现在心很乱,别看我现在看起来很平淡,心里已经炸了锅,求你了。」老二极度平静地说完,起身离开,留下躺在原处的我愣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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