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仙三百年,一朝穿进霸总文。
故事已尽尾声,男女主修成正果,而我替女配坐了牢。
系统让我攻略宿仇女主,还分配给我一个工具人哥哥——对我好感度–100 的大铁板。
我踩缝纫机,看新闻联播,终于因为表现极优秀被提前释放了。
你问我多优秀?
能把缝纫机踩冒烟,一人能搬十人份的矿石,听完思想教育,当场有感而发作了一篇骈文。
接受完新时代的改造,和门口大爷挥手作别,我听到「叮咚」一声——
「宿主您好,我是这个小说世界的系统,恭喜您超额完成任务获得减刑机会。」
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一年前,当时它说想要回灵力,就争取早点出狱。
说完这句话,它就再没出现过。
现在,我已经呼吸上自由的空气了,我得赶紧试试我的灵力回来没有。
捏了个诀,突然想起来,建国以后是不准成精的,我这手一挥出去,巨大火球升空,我还不得被抓起来做研究啊。
赶紧变幻手势,朝天一指,乌云霎时汇拢,我仰头盯了好一阵,才总算稀稀落落地掉下来几颗雨点。
靠,怎么只有这点灵力了,我就知道这鸡贼系统不做人。
哦,它本来就不是人。
算了,虽然只有几滴,但我淋着意味自由的琼浆,只觉比仙尊的温泉水还要舒适。
然后,一辆线条流畅、漆面亮得反光的车在我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完全不输仙尊的玉容来,很嫌弃地瞥了我一眼,「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中二。」
这谁?
我茫然又戒备地望着他,好在系统及时提示:「这是宿主您的一号工具人——您的哥哥程延,请您妥善利用。」
「我俩不是兄妹吗?怎么姓不一样啊。」
「您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那家庭关系肯定很复杂,果然,我在他脑袋上看到了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好感度–100」
利用个屁,他没开车辗我都算他有良心了。
工具人一号显然没耐心陪我耗着,「上车。你要这么舍不得这里,我不介意再送你进去。」
然后,目视前方,车窗缓缓升起。
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汽车这种东西,好容易坐了进去,还没坐稳,姿势还不太雅观,车子就「轰」地一下子冲了出去。
好家伙,这暴躁劲跟我御剑有的一拼。
便宜哥哥懒得搭理我,系统倒是瞅准空档,给我布置起了任务:「请宿主谨记,您的最终任务为攻略主角……」
身为道德小卫士的新时代青年,我连忙打断:「不行!这时候小说不都快到结尾了吗?人家男主跟女主好好的,我去插一脚算怎么回事。这在我们那儿是要遭天谴的,最少三记天雷!三记!」
系统叹了口气,继续道:「不是攻略男主,是女主。以及,友情提示一下,要您去攻略女主,并非是发展爱情,友情也同样可以提升好感度。」
「啊?这……我不是还要嘎人家腰子吗?这还怎么攻略,要不我割一个下来送她示好?」
「……」系统静默了片刻,又恢复冷冰冰的口吻,「原则上,系统不干预宿主的任何行为,但我建议您不要这么做。总之,女主对您的好感度达到 100 后,您即可返回原来的世界。」
「这很难欸,有没有什么隐藏任务啊?我不是富二代吗,我可以氪金!」
「有的,您可以试试提升工具人一号的好感度,您的灵力将随之恢复。」
问一嘴就问出来的隐藏任务,切。
毕竟是兄妹,这条线应该不太难吧,等我恢复灵力,找找法术回原世界就是了。
然后,系统又提示道:「请您留意,工具人一号供职于灵异研究所,稍有不慎,您可能会成为他成名路上的垫脚石。」
……
系统交代完就开始装死了。
这时,狭小的车厢内突兀响起了一阵「滴滴滴」的提示音。
程延不耐烦道:「系安全带啊。」
「啊?什么是安全带?在哪里?怎么系?」
「啧」,程延压着火,急打方向盘,在路边停了车,骨指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微眯了一下眼睛,打量着我,「这又是什么新套路?装智障?」
「我……我这不是一年没坐过车,忘了吗?」
「忘了?」程延嗤笑一声,「我没功夫陪你玩什么套路,虞昭昭,你想做什么直说吧。」
「我想,你帮我系安全带。」
我好像看到程延脑门上的黑线了,他盯了我半晌,看到了我眼中十二分的真诚,嘲道:「总不能是见严辙要结婚了,准备改吃窝边草,要来攻略我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
程延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车子解锁键,干脆利落道:「下去。」
我都不知道我要去哪,不坐他的车,我岂不是要露宿街头,「我不。」
「虞昭昭,你应该清楚,我对你的容忍度非常有限。」
我知道,他脑袋上写着呢。
哟,–105 了。
我还以为–100 是极限了呢,突然有点好奇,这玩意到底能跌到多少。
不过,我并不想尝试,我得赶紧恢复灵力。
他到底是为啥又降了好感度呢?得了解一下原因,于是我问道:「为什么让我下去?就因为,我不会系安全带?」
程延好像忍无可忍,我觉得他快要揍我了,然后他的电话响了。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妈,」
随着这一句称呼,浑身戾气骤然消失,他面色和缓了许多,继续对电话那头说:「嗯,接到了,我们马上到家。让王姨做就是了,她手艺好,您就别跟着瞎忙活了。昭昭也说她特别想吃王姨做的菜呢。」
他看向我,露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很恶心的笑容「是不是呀,昭昭?」
要博得他的好感,就尽量顺着他。
我忙点头。
「你别光是点头呀,妈又看不见。」
我于是又配合道:「哦哦,是的是的,我想吃的,特别想!」
挂掉电话,程延瞬间变脸,但到底没刚才吓人了,「算你识相。」
他顶着好感度+5 的字样倾身过来,这个世界的男人都这么香的吗?倒不是那种腻人的脂粉味,反而还很清澈,让人联想到宽广无垠的海洋。
嗯,便宜哥哥还挺好闻的。
程延伸手暴躁地拽过我身侧安全带,「刷啦」一声,然后精准地把金属片扣进卡槽。
油门一轰,车子再次飞驰出去。
车里放着钢琴曲,很激昂的那种。
我寻思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是出声道:「哥哥,你喜欢什么呀?」
程延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可能是音乐太大声,我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这次终于听到回答,「我喜欢你闭嘴。」
「哦。」
将近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郊区山路,路上再不见其他车。
程延开了车窗,林间清新的空气猛地灌入车厢内,这么好的天气,我该御剑遨游,而不是憋屈地坐在这个会动的铁盒子里。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远处的两扇大铁门缓缓开启,从大门口到那栋恢宏的建筑物仍要开一段路。
这个,和我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房子不一样啊。
我以为这个世界的房子都是叠豆腐块似的,几百人住在一栋楼里,凭啥他们家能住城堡。
哦,不过这好像是我家了,嗯……那就、挺好。
我跟着程延下了车,走进房子,里边金碧辉煌的,硕大的水晶灯几乎要晃花我的眼睛。
在班房里待了整一年,一时掉进富贵窟,真是感慨万分。
「昭昭和程延回来啦。」有个珠光宝气的美妇人迎了出来,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就很舒服。
程延笑得很阳光,喊了声「妈」。
他是我哥,他妈不就是我妈,我也跟着喊妈。
然后,满室静默。
咱妈愣了好一会儿,眼里闪烁着泪光,应了声,「欸,我们昭昭都瘦了,王姨做了好多菜呢,别站着了,快进来。」
我跟她往里走,身旁的程延低声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我可没严辙那么仁慈。你要是敢动我妈,我饶不了你。」
「你妈不就是我妈,我动咱妈做什么。」
程延被我理所当然的回答惊到了,但是他对我这个角色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一时间难以改变,所以他无声地打量着我,显然想看看我到底在想什么。
天地良心,我能想什么,我不过是在想着怎么讨好面前这个疑神疑鬼的凡夫俗子罢了。
长桌上摆满诱人的佳肴,咱妈拐去了厨房。程延拉开椅子坐下,我跟着在他边上落了座。
程延皱了皱眉,换了个座位。
现在我和他之间隔了个空座位。
我飞快地再次坐到他边上,露出我自认为璀璨的笑容,「我想离哥哥近一点嘛。」
程延靠着椅背,目光落在了离我最远的位置,再次站了起来。
想跑,没门。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服,他不睬我,继续走,我坚决不松手。
于是——
「刺啦」一声,他的休闲衬衣裂开了。
同时裂开的,还有他的表情。
轻飘飘的衣料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腹肌,哦,我足有一年没见过春色了,这若隐若现的……倒教人挪不开眼睛。
程延僵硬地转过头,咬牙道:「虞昭昭,你到底想干嘛!」
「我……」我慌忙移开目光,「我哪知道你衣服这么不经拽。」
程延正要发飙,咱妈及时出现,「哎哟,这是怎么啦?」
程延是块铁板没错,但他有个太明显的软肋。
我换上委屈的表情,「妈,我就是想坐在哥哥旁边嘛,就跟他闹着玩,不小心……弄坏了他的衣服。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衣服我会赔给你的。」
程延冷笑道:「虞叔说了,这次你出来以后会冻结掉你名下所有的银行卡,你拿什么赔我?」
咱妈忙过来打圆场,「程延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好为着一件衣服为难妹妹。」
我乘胜追击道:「妈,没关系。我可以打工赔给哥哥,我现在可是熟练工,踩缝纫机能踩到飞起,而且我可以不睡觉,昼夜赶工!」
「傻孩子,这些日子该是遭了多少罪呀。」
咱妈是心疼坏了,大铁板依旧不为所动,转头上楼换衣服去了。
当前好感度–110。
啊,我怎么又搞砸了。
程延换完衣服,在咱妈的招呼下乖乖坐到了我旁边。
这时候,我在这个世界的爹闪亮登场了。
虽是传说中的暴发户,倒并不油腻,看起来是个蛮有气质的中年人,挺高,身材没有走样也没有秃头,透过略厚的镜片瞄了我一眼。
我是富二代,那他这个做爹的不就是本上仙的「金主」了嘛。
我赶紧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不愧是金主,果然傲气,他冷淡地嗯了一声就坐了下来,比起虞昭昭这个亲生女儿,他对程延这个继子似乎更热络些,全程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程延聊,压根不搭理我。
用完餐,金主爸爸咳了一声,准备说正事的节奏,「昭昭,之前把子公司直接交给你管理,看来是为时过早了。明天开始,你回环影,从基层做起。」
他拿了张银行卡出来,用指尖按在桌上,「这是你以后的工资卡,你之前的卡我都停了。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了,光是挥霍无度也就算了,还敢绑架!」说着说着还把自己气着了,咱妈赶紧上前安抚,生怕他把我给吞了。
顺了顺气,他才继续道:「从明天开始你要自己养活自己,市区的公寓我也收回了,让你一个人住又不知该惹出什么麻烦来,以后你跟我们住。」
咱妈道:「住这儿?离环影多远呀,堵起车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虞爸半点不容情,「那就早点出发,少睡会儿死不了。」
程延幸灾乐祸,对我低声道:「正合你意啊,你不是可以不睡觉?」
我是可以不睡觉,可这不代表我不喜欢睡觉啊,我可怜巴巴地望向虞爸。
终究是咱妈心软,劝道:「老虞,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昭昭,想尽量看顾着她,可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也是活遭罪啊。欸,程延住的地方离环宇近啊,不如让昭昭住他那儿吧。」
程延的表情凝固了。
住一起,这不就有了大把攻略他的机会嘛!
我趁势附和道:「好啊!我肯定听哥哥的话,坚决不惹麻烦!」
「我的房子太小了,我怕昭昭住不习惯。」
我真诚道:「有多小?比牢房还小么?那也没关系的,我站着睡也可以。」
「……」
就这么敲定了。
我挺高兴,但是他好像不太乐意,挥别咱妈,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压根不睬我。
我刚坐进副驾,他泄愤似的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这回我很知趣地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一路无话,气压很低。
开了许久的车,程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总算开了口,「虞昭昭。」
「嗯?」
「去了环影,别为难白苏。」
白苏,被原主绑架过的小说女主,是个明星,而环影正是娱乐经纪公司。
这么说,我白天在公司可以攻略女主,晚上回家还可以继续攻略大铁板。
两手抓啊,太棒了!
我这边正思忖着,程延见我不答话,估计以为我又在想什么害人招数,不耐道:「你脑子就和你那点心眼一般大,消停点吧,别成天给家里惹事。」
「哥哥……」
「说。」
「我每天都有接受思想教育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虞昭昭了,我现在老善良了,你不要总是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嘛。」
程延瞥了我一眼,满脸的不信,「你善良,那我就是活菩萨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头上还是默默加了 10 点好感度。
比起山间别墅,程延房子当然不算大,但是市中心的跃层两个人住也绝对不小了。
「你家挺大的了。」我再次真诚地安慰道:「哥哥不用太自卑的。」
程延关上门,把车钥匙甩在玄关柜上,边换鞋边道:「你这德行,在里面的一年没少挨揍吧?」
「怎么会,我跟大家处得可好,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
「闭嘴,换上。」程延从鞋柜里翻了双拖鞋丢给我。
我飞快换上拖鞋,然后跟着程延往里走,「哥哥,我睡哪呀?」
程延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随手往客厅一指,「你不是站着睡就行了么?那就睡那儿吧,正好那块儿缺个盆栽。」
「那我不是以为你家地方小才那么说的嘛,既然有这么大的地儿,就分我个房间呗。你舍得我这么娇弱的女孩子……」
程延好像怕听念叨,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上来。」
然后,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房间。
「哥哥真好!」
「少恶心我。」
好感度+5。
原来恶心他就能加好感度。
好久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了,羽被蓬松温暖,周遭安静宁馨,连空气都是舒缓的。
好舒服,真想一直睡在床上。
啊,难道……
这就是资本在腐蚀人的意志力吗?
但是,我的意志力好像还挺坚定,生物钟让我早早地醒了过来。
我洗漱完,程延还没起。
下楼去找吃的,厨房里没有现成的,倒是有些食材,我抓了一把米,准备熬粥。
等程延醒过来,发现我给他备了热粥,肯定很感动,好感度这不就来了。
我美滋滋地把米扔进锅里,淘洗干净,然后发现我不会用现代炊具。
这也难不倒我,不管什么炊具,总归是用火烧。
把锅置在案台的灶子上,施法倒是能变出火来,可没柴火呀。
啧,没办法,寄人篱下,委屈点自己吧。
我并拢两指,伸直胳膊,维持着这个姿势,孜孜不倦地放火。
十秒钟过去了,怎么连水都还没开,再加点火力。
又十秒钟过去了,怎么还没熟,再加。
……
如此过去了一分钟,锅炸了。
这时,程延正好下来,不幸被他抓了个现行。
他还穿着睡衣,略长的头发有些凌乱,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直到目光穿过黑烟,落在厨房焦黑的案台上——
他皱着眉,抬手捏了捏眉心,「虞昭昭,我现在只是还没睡醒,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发现我的厨房还是好好的,对不对?」
程延头顶的–95 在疯狂闪烁,完了完了,要暴跌的节奏,任它这么跌下去,我这丁点灵力都要保不住了!
等等……
灵力?
对哦,这个错误也不是不能弥补。
「对对对!」我凝聚灵力,边施法边道:「哥你还没睡醒,你先别睁开眼,再缓缓。」
很快,焦黑不再,案台光洁如新。
我暗自松了口气,「哥你再看看?」
屋子里仍有一股难闻的焦味,程延不悦地挥了挥面前的空气,长腿一迈,走了过来,自我怀疑道:「我刚才,真的是看错了?」
「当然!」
「哪来的焦味?」
「额……我刚刚想做点吃的,不小心煮过头了,不过你放心,我都收拾干净了。」
「你?做饭?」
程延步入厨房,扫视了一圈,最后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垃圾桶。
他抱着臂,盯着我瞧,眼中的倦意早已散去,目光锐利,「你做什么东西了?」
完了,刚刚我一时情急,忘了他可是研究劳什子灵异的,我拿法术忽悠他,那不是找死吗。
哦对,我还可以用法术篡改他的记忆啊。
好了,我不慌了。
我朝程延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程延挑了挑眉,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弄出什么名堂来」的表情,当真走了过来。
墨绿色的睡衣是丝绸质地的,全无褶皱,皮肤被衬得尤为白皙,领口处的锁骨性感诱人。
清晨金色的光从侧面打在他身上,散乱的头发显出柔和的暖色,发丝细软,让人联想到猫。
这人的暴躁在骨子里,衣服一换,气质就变了,看起来倒是慵懒又贵气。
我举起两手,结印。
程延饶有兴致地看着,「变戏法呢?」
程延,像猫,但是为人很狗。
想到过会儿他就会忘记现在的事情,我顿时恶向胆边生,受了他老多的气,一下子爆发,我手上动作未停,伸出脚踢了他一下,聊以泄愤,「哼,踹死你!」
话毕,法成,我两指抵在他额前。
他倒也配合,一直站着不动,和我大眼瞪小眼。
瞪了快十秒钟了,程延的目光仍旧清醒。
怎么回事???
我再试!!!
这次,一直在装死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警告!宿主不可对攻略对象直接使用法术。本次行为记黄牌警告一次!」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啊?
我他妈的现在要怎么收场啊!
「系统你先别死!你救救我啊,这多尴尬啊,要不、要不我直接用锅拍晕他吧?行不行?」
「亲,这边不建议您这么操作的哦。等工具人一号醒来,场面会更加尴尬的呢。」
当系统无法提供帮助或者有效信息的时候,会变一副面孔呢。
让人更生气了呢。
「虞昭昭,我不记得你有过精神病史啊。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看过医生吗?」
一时间手臂沉得不像是自己的,我尴尬地收回手,「那个……其实我这是在做操,对!做早操!」
我夸张地挥舞手臂比划了几下。
「是吗?你做这操还带踢人的?」
「啊,这个……」
我还没编完借口,程延打断道:「不过我还没见过跳大神似的早操呢。这样,」
他打了个响指,继续道:「你把你那套早操完整地给我表演一遍的话,我就不跟虞叔叔汇报了吧。」
程延打开冰箱,拿了听即饮咖啡出来,然后往沙发上一靠,抬眼看了眼挂钟,「再不开始,你上班该迟到了。」
我,一介上仙,有朝一日竟然要把我引以为傲的法术耍给这个区区凡人看!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
要是让我的仙友们知道,少说得笑话我三千年。
但是,我这个人又非常识时务,哦,用狱友的话来说就是没节操。
丢个脸和丢灵力比起来,不算什么。
所以,我一边做着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慢腾腾地挪到了程延面前。
抬手,对着那张可恶的面孔结了无数个杀招。
程延一无所觉,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拿着咖啡,唇角甚至还微微勾起,偶尔会笑出声,看起来兴致很好的样子。
说实话,虽然我这样表现得像个神经病,但坐在对面欣赏的人也没正常到哪里去好吗。
我坚持了一分钟,脸皮虽然厚,但毕竟还是会觉得尴尬的,脸烧烧的,大概红得明显。
程延仰头喝完咖啡,投篮似的丢进餐桌边的垃圾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上班去吧。」
然后,他就走上了楼梯。
我赶紧跟上去,「我不认识路。」
程延头也不回,「手机导航。」
「我没手机。」
「啧,你等着。」
程延上楼,片刻后,换了身衣服下来,扔给我一个手机,「旧手机,你先用着,要是嫌弃就自己下班了去买新的。」
「我不嫌弃,谢谢哥哥!」
程延没搭理我,抬手抓了下有些卷翘的发丝。
好感度+5。
说实话,不太搞得懂加好感度的点。
心情挺好的程延说道:「我正好有事去趟单位,顺路带你一程。」
程延在小区门口买了两份早饭,路上车已经多了起来,虽然路没多远,但是开不快,所以下车之前我就吃完了。
程延目视前方,余光里瞥了我一眼,「以后早上你做完操,下楼买早饭就行,放过厨房,我那厨房花了挺多钱装修的。」
「但是自己做的不是有心意嘛。」
程延嗤道:「心意是个什么调味料?放里边能让饭变得更好吃吗?」
这人就纯纯是个大铁板啊。
「到了。」程延靠边停了车,「认识路了吧?下班自己回家,门锁密码已经存在你手机上了。」
我下了车,回忆了一下路线,这些路长得好像都一样,七拐八拐的,「不认……」
话没说完,程延一脚油门,跑了。
我敢肯定,他是故意的。
走进大厦,有个装西服套裙的美女迎了上来,「虞小姐你好,我是环影行政部门的王栎,现阶段将由我负责带你熟悉工作。」
还好,虞爸安排得挺周到的,而且这个王栎默认我什么都不懂,事无巨细地交代工作,我在她的带领下适应得还挺快的。
忙忙碌碌一天,顺道还打听了一下白苏的消息,听说正在剧组拍戏,最近不会来公司。
攻心,本来就是持久战,不急在这一时。现在就专心攻略工具人一号好了。
下了班,站在路边上,努力回想来时的路,脑子里倒还有个大致的方向,于是凭着直觉走了出去。
路上的车子和行人多得离谱,密密麻麻得挤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急促的鸣笛声像在催命,单车横冲直撞,这么多的人凑在一起却不会让人觉得热闹,只觉得嘈杂。
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一缕霞光消逝于天际,整座城市昏暗了下来,高亮的广告牌绚丽耀目,行人步履匆忙,目标明确赶着回家,而我迷失于异世界的人潮。
街道两侧的路灯在瞬间点亮,世界忽而明亮,我却走累了,坐在公交站台,仰头看着映上橘色灯光的天幕,这个世界的夜晚似乎是没有星星的。
我也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我的房子不大,在半山腰上,外面有大片的竹林,风一吹,沙沙奏响乐章,夜晚坐在院子里抬头便见漫天的星星,比对面大厦荧幕上的钻石好看多了。
方圆几十里再无人家,人很少,很安静,但我从来没觉得寂寞。
这一刻,置身于万家灯火之中,被喧闹人声环绕着的我却觉得格外的孤独。
一阵铃声打断了我的神思,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数字,我按下接听放在耳边,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还没回家吗?」
是程延。
他用了「回家」这个字眼,即使语气里透露着十二分的不耐烦。
虽然我和他的关系好像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可是在这个瞬间,他给了我恰到好处的归属感。
「我……好像迷路了。」
「导航不会啊?」
倒是跟王栎请教过,但是,「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
程延无可奈何,「服了你了,你在哪呢?」
「一个公交站台,叫……」我忙起身去寻找文字标识,程延倒也没催促,确认完我的位置,只说了句「等着」,就把电话挂了。
我重新坐下,因为有个人会来接我,内心的凄惶好像被冲散了,我甚至开始百无聊赖地数开过去的车子。
数到第 1001 辆车的时候,程延出现了,「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尽管他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但是,
夜色里,程延的侧脸真是好看,城市的灯火映在他的眼眸里,像熠熠星辰。
程延见我还没动,转过脸来,凶神恶煞,「愣着干嘛?还要我请你啊?」
……
夸早了。
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城市景象飞速倒退,夜已深沉,车轮驰过柏油路的噪音在此刻听来都有些舒缓。
人一放松,肚子就叫了。
程延随口问道:「还没吃过晚饭吧?」
「嗯,你吃过了吗?」潜台词是,你也没吃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吃吗?
程延瞥了一眼中控面板上的时间,「本来都要吃上了,这不遇到了个迷路的白痴吗?回到家菜都该凉了。」
咱理亏,就不和他争辩了吧。不过,「你在家吃?你自己做饭了?」
「不然等你回家给我做?」
「可以呀,你教我做饭,以后你没空的时候我可以做!」
程延很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想毒死我?」
回到家,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居然还挺精致的,颜色搭配得很好看,连碗碟都颇具艺术气息。
程延看着糙,其实在生活上挺有追求,这点从家里的装潢摆设也能看出一二。
程延今天异乎寻常地热情,还周到地替我拉开了椅子,「坐,我去盛饭。」
我受宠若惊,「你都忙了半天了,你先坐吧,我去盛饭。」
他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厨房,「叫你坐就坐,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
「……」
行吧,我说不过他,依言坐下。
程延每吃两口饭就看我一眼,我被他看得不耐烦了,停下筷子,「你老看我干嘛?」
「有吗?」
「你眼珠子就差长我身上了,你说呢?」
「哦,我手艺不好,怕你吃不惯。你……」他斟酌着用词,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者说,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我没好气道:「怎么了?你做饭不放心意,放恶意啦?我吃了你做的饭就会受诅咒吗?」
一激动,手带到了搁在饭碗上的筷子,筷子落地,我往后挪开椅子就要去捡。
程延却先我一步弯腰下去,「你别动,我来!」
筷子就在我脚边,他人在对面,哪有我捡方便,我没听他的,还是伸手去捡。
凑近地面,才发现我脚下这一块地方似乎有些不一样。
因为地砖是灰色的,程延进门的时候又没开主灯,所以我之前没有注意到,以我坐的地方为中心,周围竟画了个法阵。
我捡筷子的手顿住了,和桌子底下的程延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虽是不同世界,但相近之处有很多,我大抵能辨认出这是个除祟的法阵。
如果我只是附身在虞昭昭身上的邪祟,那此刻我已经被眼前这个心机男孩给除掉了,还好,我可是穿书来的,和原身之间是很牢靠的关系。
我装蒜道:「哥哥,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呀?」
程延意外地实诚,他捡起筷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除祟的。」
我适时地表现出害怕,「啊?哥哥是怀疑我被邪祟附身了吗?那,它在哪里呀?会害我吗?」
「不是。」
我松了口气。
然后,他拿筷子指着我,「我怀疑,现在在和我说话的你,就是邪祟本身。你从牢里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再加上今早你在厨房的诡异举动……」
去你妈的邪祟,老子可是仙君!
虽然很想给他来上一拳,但显然不行,我得做个讨人喜欢的好妹妹。
我微仰着头,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伤心,「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接受了思想教育,决定从今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哽咽了一下,继续委屈道:「我早上只是想给你做点吃的,都怪我太笨了,没有做好。我……我怎么会害哥哥呢,我只会心疼哥哥,给哥哥做爱心早餐。没想到哥哥居然会这么想我,呜呜,我就不该打扰哥哥,我现在就回家住好了。」
「等等。」
我的「欲擒故纵」奏效了,正暗自窃喜,程延把手里那根筷子丢进厨房,重新拿了一双递给我,又接着道:「把饭吃完了再走,我一个人吃不完,别浪费粮食。」
……
「哥哥,」吃完饭,我试探性地说道:「之前都跟爸妈说好了,我突然回家住,会不会不太好呀?」
程延坐在对面,刷着手机,头都没抬一下,「虞大小姐任性了二十来年了,临时变卦,很正常。」
「可是,」我为难地看着他,「妈到时候问起来,万一我答错了话,让咱妈误以为,我是因为和哥哥相处得不好……」
对面传来手机锁屏的声音,程延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朝椅背上一靠,「这么想赖在我这儿?不怕我哪天把家里画满法阵?」
「我行得正,坐得端,哥哥就是画在我脑门上,我也不怕呀。」
程延似笑非笑,「成啊,等我老师回来,我跟他请教一下,再在你脑门上试试,看能不能试出个好歹来。现在,洗碗去。」
「啊?那我是不是不用回爸妈那儿了?」
程延又看起了手机,「那得看碗洗得干不干净,我家不养闲人。」
我忙起身收拾碗筷,「哥你放心,我干活,包你满意!」
我洗得异常仔细,勤勤恳恳劳作了半个多小时,站在锃亮的厨房里等着程延验收成果。
程延看了一眼还挂着水珠的碗碟,嫌弃道:「下次还是用洗碗机吧。」
「哥哥,洗得不满意你可以好好说,怎么能说脏话呢?」
「我说什么脏话了?」
「你刚刚说,洗碗什么?」
程延翻了个白眼,「你是真弱智还是装的?」
接下来的生活很有规律。
白天上班,大多数时候程延会顺路带我一程。晚上程延会做晚饭,我跟着打打下手。
周末我俩会回郊区的豪宅,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听起来日子过得很平淡,其实一点也不。
程延对我仍有怀疑,经常突如其来地试探。
我在他面前异常谨慎,再也没用过灵力,始终没再露出马脚。
时间一长,我们渐渐相处融洽了。
早上坐他的车出门,我下车去买早饭,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该给他买什么。
路上太堵,他会在公司大楼前面的路口停下,我再次跟他强调今晚想吃的菜,然后在后车按响喇叭前,飞速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自己过马路。
这天下午开完会,拿起手机,看到了程延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今晚有饭局,不回家做饭了,晚上你自己吃吧。」
我回了个好的,然后开始思考今晚该临幸哪些垃圾食品。
还没考虑出结果,程延的消息就来了:「就在环影附近的餐厅,我朋友说看你可怜,让我带你一起。」
「你朋友真好,替我谢谢 ta!」
「我请客,谢我。」
下了班在楼下等程延,余晖铺在街道上,像是洒了一层金粉。正值高峰期,车辆往来不息,城市照旧喧嚣,却不再让我觉得孤独。
我望着道路尽头,等着来接我的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我循声望去,见一个孩子愣在了马路中央,惊恐万分地盯着正以高速接近他的汽车。
我的动作先于思考,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我抱在了怀中。
我瞬间出现在了这孩子的身边,然后眨眼间又带着他挪到了路边,这时已经有人惊讶地指着我了。
救下了人,当然要赶紧自救。我可不想在程延单位的实验室里博取他的好感度。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程延对我的好感度有了质的飞跃,我的灵力足以消除在场所有人的记忆。
当然,监控录像我也会照顾到的。
处理好一切,回头正好看到倚在车边的程延,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发丝边缘被夕阳镀上瑰丽的色泽,晚风吹动他的白色衬衣,帅得跟海报似的。
「虞昭昭,过来,我听你继续狡辩。」
所有人的记忆都能消除,他的不行。
我忐忑地坐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偷觑程延的脸色。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起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和。
可越是这样平静,越让我心慌。
「十分钟了,还没想好借口吗?」程延率先打破了沉默。
要想出什么借口才能避免被他抓进实验室呢?
我确实想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装蒜,「好奇怪哦,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不记得了。哥哥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程延余光里瞥了我一眼,「真的不记得了?」
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头有点痛,真的想不起来欸。」
「正好我老师回来了,带你上我们实验室瞧瞧去?里边儿多的是仪器,都试一遍,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别!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有一点」我捏着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超能力的正常人而已。这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国外能有超人蜘蛛侠,咱们有个虞昭昭,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超能力?超能力也需要结印?」
「这是……一种传承,我是中国人嘛,时刻不忘弘扬传统文化。」
这时,程延正好停完车,他那侧的窗玻璃被人从外面轻扣了两下。
我跟着他下车,程延正和人打招呼。
那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领带很素,带一副金丝眼镜,面容清秀,看起来斯文儒雅,和程延不像同一类人。
「你就是程延的妹妹吧?你好,我是你哥的朋友,许听。」
「你好呀,我叫虞昭昭。多谢许大哥仗义,带我蹭我哥的饭。」
「哦?」许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程延。
程延板着脸凶我,「说了谢我。」
许听是程延大学时的学长,毕业以后就出国留学了,在国外又工作了几年,最近才回国。
两人多年未见,一顿饭半是叙旧。
我听了半天,对于大学时期的程延,脑海里依稀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公认的校草,学习不算太努力,但成绩还能保持在中上游,兴趣就是打篮球和看杂书,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每次上场,总能引得女孩子们的一片欢呼。
拥有渣男资本的程大校草,偏偏是个钢铁直男,嫌夏夜的紫藤长廊蚊子多,只对烈日下的篮球场情有独钟,因此错失了不知多少少女的芳心。
许听调笑道:「现在开窍了吗?我听老齐说,你毕业之后和我们系那个……」
我正竖起耳朵听得来劲,程延及时打断道:「学长你别听他们瞎传。」
见程延不欲多说,许听便很知趣地揭过了,「她和你确实不是一路人。对了,老齐说他这两天正好要出差来南方,想见见你呢。」
「行啊。」
又聊了会儿,挥别许听,我忐忑地跟在程延身后。
程延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是特别爱贫吗?今天怎么不吭声了?」
「我……」
「怕我抓你进实验室?」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再次打感情牌,「爸妈以后看不到我,肯定会伤心的。」
程延笑了一声,「虞昭昭,你在我面前的超能力就是装绿茶吗?」
一路上,程延再没提过刚才的事,我紧张兮兮地盯着外面的路,确实是回家的路没错。
还好,毕竟现在已经是正 10 的好感度了,程延还是有良心的,没把我扭送实验室解剖。
回到家,程延直奔厨房,拉开冰箱,颇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早上走得急,忘了冰饮料了。」
程延「砰」地关上冰箱门,从柜子里拿出常温的罐装咖啡,踩着拖鞋朝我走来,「这位有点超能力的普通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饮料,「请问,你的业务范围包括冰镇饮料吗?」
我接过咖啡,在手里一握,这点小事用不着结法印,稍微用点灵力,那易拉罐就在我手里冒起了寒气。
我哀怨地叹了口气,「超能力的朴实用法。」然后,递给程延,「亲,如果满意的话,可以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向平台举报吗,」
程延点了点头,「比起把你上交国家,然后害我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写论文,不如使唤你热个牛奶冰罐咖啡省心,关键还省电。」
他拉开易拉罐,仰头喝……喝了个寂寞。
咖啡冻成了冰块,程延瞬间沉下了脸,「我收回刚才的话。」
「欸,别啊!哥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帮你稍微化一化。」
我忙隔空施法,伴随着程延的一声怒骂,滚沸的咖啡洒了一地——
「虞昭昭!」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
好感度变来变去,我的灵力时强时弱,越是这种小事,越是难以掌控施法的力度。
但是,程延显然不能理解我的苦衷,尤其是当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红肿一片,而低头只见裤脚、拖鞋皆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深色污渍时。
我知道自己闯祸了,急忙去捧他被烫伤的那只手,情真意切地找补道:「哥你别气,我可以帮你治——哦,我帮不了你……」
我没办法对程延这个人用灵力,但是我得有个诚恳的态度啊,再说,这手红得厉害,我看着都觉得疼,我诚心觉得对不起他。
「合着你的超能力就是克我,就指望不上你能帮我做点什么。」
「我……我能帮你吹吹,你别动,吹吹就不疼了。」
我捧着程延的手,闭上了眼睛,集中全部精神,控制着灵力,深吸一口气,然后万分小心地吹气。
程延的手掌很大,青紫色的经络明晰可见,带着凉意的气息吹拂在通红的掌心上,他的手突然往后缩了一下。
我忙抬头关切地问他:「是太凉了吗?」
程延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我的视线,默了片刻才从鼻腔里发出了个单音节的「嗯」。
「那我再小心一点!」我再次凝神,吸气。
程延毫无征兆地抽回了手,往厨房的方向走,「我记得冰箱里有冰袋。」
背影有些僵直,脑袋上顶着粉色字体的「好感度+20」。
受个伤加这么多?!
没想到,表面上一点气也受不得,背地里却是个受虐狂。
这天,我迎来了人生中具有重大意义的日子
——发薪日。
我活了几百年,第一次拿到血汗钱。
回想这一个月朝九晚五的日子,真是不容易啊。
更不容易的是,这样来之不易的一笔钱,我决定忍痛花在程延身上。
其实我自己也确实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原本虞爸给的卡里就有些钱,虽然不多,但日常所需还是能够覆盖的。
至于衣服什么的,我住到程延家的那个晚上,就有成堆的衣服鞋子包包从郊区的城堡被送来了,我甚至都来不及穿。
钱嘛,该花在实处。
比如说,给便宜哥哥买个礼物,他收到了指定能再蹭蹭蹭地涨一波好感度。
于是,我向同事们轮番请教了一圈。
根据程延其人的兴趣爱好,大家一致建议我送双篮球鞋。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开始挑款式——
好吧,其实没啥好挑的,这些五颜六色的鞋子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随便选一双能力范围内最贵的就得了。
准备下单,哦,我不知道他穿什么码。
今日事今日毕嘛,我下床,打算去楼下看看他的鞋子多大码。
我蹲在玄关处,抄起一只球鞋,拽着鞋舌,探头去看那小得跟蚂蚁似的码数。
这时候,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我闻声看去,程延站在门口,复杂的目光从我手里的鞋子挪向我,「你口味……还挺重的。上回你说我身上的味道好闻,我还以为你指的是我用的香水,原来是这个。」
为表明我没有奇葩爱好,我忙扔了手里的鞋,「我不是!我没有!」
程延换上拖鞋,拿起刚换下来的纯白板鞋,递给我,「刚换下来的,别客气。」
「……」
这口气一直憋到第二天,我提着鞋盒,在程延面前晃了晃,「我昨天晚上拿你鞋,是为了看你的鞋码!」
程延接过,唇角的笑意很深,「有点与众不同的嗜好也很正常,没必要为了遮掩,特地破费的。」
我气极,「谁遮掩了!我昨天发工资,特意给你准备的礼物。」
程延脸上揶揄的笑容顿住了,他有些诧异地接过鞋盒,打开,「虞叔叔到底舍不得你吃苦啊,随随便便就能买得起这双鞋。」
我不满道:「什么叫随随便便啊,我勤勤恳恳上了整一个月的班,全部的工资都搭在这鞋上了好吗?」
程延看向我的目光很是震惊,「你没事吧?」
我嘿嘿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感动?」
程延恢复镇静,盖上鞋盒,「你住我这儿本来就该房租伙食费,我应得的,有什么好感动的。」
是吗?
你头顶的「好感度+10」出卖你了啊。
虽然嘴上从来没好话,但实际行动还是暖心的直男程延第二天说要带我去吃顿好的。
走到公司门口,程延的车已经等在路边了。
我快步上前,拉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程延回头,「你坐后面干嘛?」
「今天我听同事聊天,他们说副驾驶是女朋友坐的,我只是你的妹妹,我坐后面就好啦。怎么样,我是不是超懂事的?」
程延听了半天,憋出一句无关的话来,「你觉得,紫色有韵味吗?」
紫色,挺高贵的颜色啊,我老实道:「有吧。」
程延深沉地点了点头,「那你就是可以坐副驾驶的那种妹妹。」
?
这有什么关联吗?
但程延显然没有耐心解释,见我愣着没动,干脆自己下了车,从外面拉开后座的车门,撑着车门对我道:「滚前边儿去。」
程延真挺小心眼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第二天早上,他起了个早,说顺路带我去上班。
然后,从车库开了辆没开过的车出来,车身是能闪瞎眼的黄色,高度比平时的车矮了半截,还没有顶棚,最关键的是这车只有两个座。
程延的笑容很恶劣,「副驾、或者坐车前盖,选吧。」
说来很巧,这天程延送我到公司楼下,神出鬼没的系统又「叮咚」一声活过来了——
「本文男女主现已登场,请宿主把握机会,尽快获得女主白苏的好感度。」
不愧是拥有主角光环的人,大厦底下人来人往,白苏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一袭藕色连身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衬得肌肤如雪,黑色长卷发披散着,优雅中又透出点性感。
墨镜底下的粉唇原本是微笑的弧度,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僵住了。
正同她说话的男子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我。
男人宽肩窄腰大长腿,裹在高级西装里,典型的霸道总裁模样,刀削般的脸庞上真的能看出五分厌恶、三分不屑、两分鄙夷。
霸总严辙伸手把白苏一揽,护着她的同时警告我,「白苏和环影的合约期只剩一年。在这期间,你最好老实点,如果你还敢动我的人,我不介意再替虞家教育一下你。」
虽然我是恶毒女配人设,男主讨厌我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毕竟我是无辜的嘛,这个人盛气凌人的样子真的好讨厌。
他又不是攻略对象,我的灵力可以用在他身上欸,我教育他还差不多。
嘁,我在他面前可没必要装怂,正打算硬气回怼,程延居然下车走到了我边上,朝严辙客气地笑了下,「我们家的人,不劳严总费心。」
比起每一根头发丝都精致贵气的总裁,程延穿得随意多了。浅灰色的长袖衫、牛仔裤,走在大学校园里能完美地融入学生当中,可是面对头顶光环的霸总,他的气场却一点不输,甚至正因他的散漫,反而在对峙中更胜一筹。
程延站在我侧前方,透露出维护之意。明明平时自己就没一句好话,倒好像听不得别人说我。
严辙冷哼一声,「异姓兄妹而已。」
「都是兄妹了,还有同性的?」我故作小声地问程延,「哥哥,严总和他妹妹一个性别的吗?」
程延不顾严辙的脸色,笑出了声,「这个……我也不敢肯定。」
白苏赶在严辙发作之前,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公司开会吗?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严辙有些戒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对白苏温柔道:「不急,我先送你上去。」
两人离去的背影,看起来也是十足的登对,不愧是男女主角。
我转头对工具人一号撒了个娇,「哥哥,你也送我上楼吧?」
程延抱着臂,挑了挑眉,「你残废了?不过如果你……」
我隐隐觉得他要松口,但他话没说完,眼角余光敏锐地扑捉到,他的拉风跑车边站了个交警。他立马撇下我,「哎,交警叔叔您别贴!我马上开走!」
开得起跑车交不起罚款的程少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车流里。
还好进了公司并没有遇见严辙,倒是后来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偶然听见了白苏的声音。
「容姐,您是知道的,我和严辙马上就要订婚了。这种恋综我真的不能接……」
「小白啊,公司这些年给了你多少资源,好不容易才把你捧出来。你说要走,我们也不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带一带新人。这是时下热度最高的综艺,凭你这讨人喜欢的性格,只要出镜,肯定能再圈一大波粉。」
「可是……」
我听墙角大致听明白了,于是把门一推,放下豪言,「她不接。」
白苏愕然地看向我,坐在另一侧的女人虽然也惊讶,但表现得还是很镇定,涂着厚重睫毛膏的眼睫一抬,精致的妆容掩不住岁月的沧桑感,「虞小姐?虞董叮嘱过,您在环影不会有任何特权。」
「我回头会跟我爸说的,」我转向白苏,「这档综艺,你不用接。」
容姐平静地把手边的文件推到白苏面前,「你先看看。」
然后,她起身离开,路过我身边时对我道:「等您说服了虞董,再来替公司做决定吧。」
她一走,会议室里就只剩了我和白苏两个人。
「你……」白苏显得有些拘谨,毕竟她对于我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而此刻我却对她表露了善意,她大概有点拿不准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表示友好,「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不会再为了严辙针对你。希望你待在公司的这最后一年,我们能好好相处。综艺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白苏像是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虞小姐。」
霸总的娇妻嘛,古早文,所以女主的人设就特别善良,天大的错误她都能原谅。这一下,好感度直接就到了正 5。
比程延好对付多了。
非常顺利的第一步……卡在了虞爸面前。
电话那头,虞爸的声音冷酷得几乎绝情,「撒娇不能解决问题。做个 PPT,陈清利弊,说服姜容,能力才是畅通无阻的特权。」
行吧,既然我已经在女主面前装了这个逼,那也只能一装到底了。
处理完工作,开始查相关资料,本来只想稍微加会儿班,忙起来却忘了时间。
直到电话响起,才恍然发觉已经到了八点。
「虞昭昭!你的饭凉了!」
我心虚得结巴,「我我我、我马上回来,你应该已经自己吃过了……吧?」
程延咬牙切齿,「你!说!呢!」
「啊?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嘟、嘟、嘟……」
下楼打了个车,几公里的路,我还催了下司机师傅。
司机见我面色焦急,也不含糊,连连超车,还不忘关怀,「小姑娘家里出什么事儿啦?这么急。」
我一边忐忑地望着飞掠而过的窗景,一边回答:「我赶着回家吃饭。」
「……」司机虽然无语,但挺会找补,「这么急,是有人等着呢吧?」
「嗯,我哥他现在……大概需要有人陪着才能吃饭。」
司机叹了口气,「唉,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下了班还要赶着回去照顾哥哥,真不容易啊。」
总觉得我俩聊岔了,算了,这不重要。
回到家,程延正坐在餐桌前,双手捧着手机玩游戏,听见我进门的动静也没反应。
看着桌上已无热气的菜肴,我愧疚道:「对不起啊哥,我忙得忘时间了。我去把菜热一热。」
程延抬眼看了我一眼,「你还没吃饭?我以为你在外面吃了……算了,你先去洗手,我去热吧。」
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端起碗碟进了厨房。
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还好我的头上不会显示好感度,不然这会儿指定得飙数字。
我正这么想着,程延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后愣了一下,盯着我脑袋上方,念道:「+10,当前总好感度 65……」
???
我急忙跑到玄关处去照全身镜,除了美丽的皮囊,什么都看不到啊,正当我以为程延在唬我的时候,「叮咚」一声,系统出现——
「为奖励宿主今日成功开启主线任务,并取得了关键的第一步,系统决定给予奖励『心想事成』,您刚才心中所想的显示好感度已为您实现,之后工具人一号将看到您对他的好感度变化。」
「系统,你他妈——你管他叫工具人,那让工具人看到宿主的好感度这合理吗?!」
「为宿主提供体贴周到的服务,是我应尽的责任,不必感激。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我僵硬地转过脸,和程延四目相对,只见他眉头紧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他才有些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对我的好感度才刚过及格线?我考龄二十余年,从没拿过 A 级以下的成绩,虞昭昭你居然给我打 C?」
?
他竟然在纠结这个?
我指着他的脑袋上方,怒不可遏,「你对我的好感度都还没及格呢!」
程延的气势于是矮了半截,「是……是吗,咳咳,吃饭吧。」
我俩面对面,平静地吃饭。
程延喝了口排骨汤,握着勺子的手突然顿住了,他一动不动地沉思着。
我关切道:「怎么了?塞牙了吗?」
「虞昭昭,你说正常情况下,好感度这种东西,是能够以这么具象的方式呈现出来的吗?」
「……你现在又回头纠结这个?」
「我想听你继续狡辩,不行吗?」
我搁下手里的筷子,清了清嗓子,「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其实活在一个游戏世界里,然后……这个世界偶尔会出现一些 bug,所以,你偶然间看见了我的好感度面板。」
因为程延挺喜欢玩游戏,有时候会拉着我陪他一起玩,所以我对这方面还挺了解。
我越说越有底气,煞有介事道:「程延,你以为你看到的只是一串数值,其实,你看到的是世界的真相!」
程延点了点头,「哦,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所以,你是这个世界的 NPC,还是玩家?」
头顶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愈显眉眼深邃,长睫掩映下,眸光有种别样的锐利。
NPC,还是玩家?
系统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除去男女主,其他人再如何鲜活生动也只是配角。它把程延称作工具人一号,虞爸大概就算是工具人二号,程妈妈、王栎,我遇到的每一个人也许都可以依次排序……
如果他们都是 NPC,那么潜意识里,我其实一直都把自己当作了玩家。
「我……」其实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只是刚刚的想法让我觉得不安,下意识地想辩解想否认。
然而,程延率先开了口,「你一直都能看到我对你的好感度,是不是?」
我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眼睛,「有、有变动的时候,能看到……」
「所以,我是你的攻略对象?」他略往后靠了靠,「这算什么?恋爱游戏?」
我惊得呛了口口水,猛咳了一阵。
程延睨着我,「心虚什么?」
我咳得脸都涨红了,好容易缓过来,忙疯狂摆手,「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咱俩是兄妹,怎、怎么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程延摸着下巴,挑了下眉,「你不知道么?其实我和你不在一本户口本上。」
「哦……」不过,户口本是什么?
程延起身,「没胃口了,今天你洗碗,我上楼了。」
他走出几步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问正在用手机百度户口本的我,「对了,所以我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
「四十。」
「这么低?那你还得继续加油啊,争取早日及格哦。」
「……」
忙了好几天,终于把 ppt 呈给了容姐。
其实说服力还有些不够,但是虞爸估计打过招呼了,只要我用心做了并且有一定成果,就给我,哦,是给虞董一个面子。
所以,虽然女强人全程面无表情,最后还是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白苏眉目舒展,真诚向我道谢,好感度+20。
这之后,我和白苏友好相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转眼已是秋天,天黑得早了。
这天,白苏傍晚来了趟公司,正好看到我,便招呼道:「对了,昭昭,小木他们要去隔壁那家 ktv 玩会儿,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呀好呀。」
白苏人真的很好,才几个月,她对我的好感度就有了 60。
早知道主线任务这么容易,我当初根本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在程延那块铁板身上。
铁板现在还隔三差五地问我,「我现在及格了吗?」
正暗自腹诽,手机上就及时传来了程延的消息:「今晚和朋友聚会,不回家吃饭了。自己吃点有营养的,别吃垃圾食品。」
我回道:「哼,我也跟朋友出去玩儿。就吃垃圾食品。」
来到包厢,三流男艺人小木正拿着麦克风,疯狂输出感情,至于技巧,技巧在调音师的工资里。
谁让桌上堆满了我钟情的外卖呢,再是魔音入耳,我也坐得住。
吃饱,总算可以溜出去一会儿了,晃去卫生间洗手。
各路嘹亮的歌喉里,有道不太明显的声音,嘶哑难听,还有些含糊不清,「你别走,你听我说完,我……」
「我不想听,请你让开!」女声含着愠怒。
嗯?这声音,好像是白苏啊。
我忙循着那声音往前走,那男人大概是喝醉了,格外难缠,「白苏,这些年我一直都没能忘记你,我一直……一直都还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松手!你别碰我!」
拐过弯,正见一个男人拉着白苏的手,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我赶紧冲上去给他来了一拳,醉汉沿着墙壁缓缓瘫软在地。
「没事吧?」
白苏摇了摇头,感激地看着我,「没事,还好你来了。」
我正跟她姐俩好,涨好感度呢,身后传来一声满含愤怒的「虞昭昭——」
我转头,看到霸总严辙正瞪着我。
白苏忙对他道:「严辙我没事,刚才多亏了昭昭。」
对着白苏,严辙的神色和善了很多,「我说过多少次了,她这种人,接近你就没安什么好心。」他一脚踹开走廊尽头的包厢门,片刻后,从里面拎了只摄像机出来,取出存储卡,捏在手里,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我,「是你安排的吧?」
我他妈多冤啊。
此时不明真相的小木路过,看了看我愤怒的表情,又看到了严辙手里的相机,俊美的小脸顿时煞白,指着相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这这、这是狗仔混进来偷拍了我唱歌的视频?这要是流传出去,我的粉不得掉光!呜呜呜,我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终于也要被荼毒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蹲这儿录你唱歌,都浪费他们开包厢的钱。再说了,你真以为你粉丝不知道你唱歌难听?」
小木一脸茫然,「他们都夸我唱歌好听啊,还说吃饭的时候放我的歌就能瘦成仙女呢。」
「娱乐圈这么出名的大染缸,都染不黑你这傻白甜。你快走吧,接下来我们要聊属于成年人的话题了,别让世界的黑暗玷污了小朋友。」
「啊?你们要聊十八禁吗?我已经成年了,你们可以玷污我!!」
严辙的脸色铁青,显然是到了忍耐的极限,他瞪向小木,言简意赅,「滚。」
「好的,严总,我马上滚。」
小木麻溜地滚了,周遭瞬间沉寂下来,有种迫人的压抑。
严辙对仍旧站在我边上的白苏道:「你过来。」
白苏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遇到李行只是巧合,和昭昭没有关系,严辙你别这样说昭昭。」
严辙恨铁不成钢一般地叹了口气,「你忘了她以前都对你做过什么吗?如今也不过是换种方式对付你罢了。」
在严辙眼里,我大概是万恶之源,哪怕是全球变暖、汽油涨价、平塔岛象龟灭绝,也都是我的良心黑导致的。
我忍无可忍,「当事人不都在这儿吗?你直接问明白不行吗?就非得往我头上赖?」
我一把拽住瘫倒在地的醉汉后领,一直拖进了那间包厢。
这件衬衫质量好啊,我偷偷瞄了一眼商标,回头送程延几件,他那些衬衫太不经拽了。
想到程延,心情似乎稍微好一点了。我抵着门,朝仍站在那里的严辙喊了声,「你没长嘴问,总长了耳朵可以听吧?」
严辙不情不愿地被白苏牵了进来。
包厢的沙发上坐着个精瘦的青年,忐忑地往角落里缩了缩,「严……严总,对不住啊,都是迫于生计、迫于生计。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放……」
我打断道:「少说废话,你说,谁通知你来的。」
狗仔指了指地上的李行。
我把李行拍醒,蹲在他面前指了指我自己,「你认识我吗?」
他茫然摇头。
「那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白苏在这家 ktv 的。不然我把你扒光了,拍你裸照!」
狗仔善意提醒道:「拍裸照威胁人,犯法的。」
我横了他一眼,「我虞昭昭,法外狂徒,不信你问你严总,他都怕我。」
李行被我唬住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是……是我朋友说看到白苏在这,我才……」
为了让严辙打脸打得更持久,我又追问了许多细节。
这人是白苏刚出道时合作过的一个男演员,当时还是小萌新的白苏没招架住他的猛烈攻势,也传出过绯闻,但后来发现他对很多漂亮姑娘都一样猛烈,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白苏已是一线女星,而原本炙手可热的李行却渐渐没了人气,便想用损招蹭个热度。
我看向严辙,「严总无缘无故冤枉我,总该道个歉吧?」
霸总冷哼。
白苏拽了下他的衣袖,「严辙,这次的事,是你做的不对,你该向昭昭道个歉的。」
外面混杂着乐声,包间内显得越发死寂,无声地对峙良久,最终霸总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发出的声音,「错怪你了,对、不起。」
说的是对不起,可这微昂着头的姿态、这恨不能手刃我的眼神、这冷硬的语气,如果听不到声音,别人肯定以为他说的是「再不还钱,砍死你。」
不过身处世界中心的霸总对配角道歉了,这件事就已经很难得了,至于细节就不计较了吧。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外走去,「虽然你的道歉不够诚恳,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你。」
「你……」
白苏忙又给他顺毛。
率先走出包厢的我,迎面遇上了程延。
昏暗的灯光下,他倚着墙,手机贴在脸侧,穿着件浅驼色的毛衣,搭着细软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很柔和。
乍一眼,身高腿长的大帅哥真的很养眼。
然而,走近了就能发现帅哥一脸不耐,脸上明晃晃写着「老子心情不好」几个大字。
「嗨,好巧呀哥哥。」
程延面色不虞地扫了我一眼,挂断了电话,「和哪个朋友玩儿这么开心,不回我消息,还不接我电话?」
「和公司的同事呀。」
话音刚落,程延正瞥见打开包厢往外走的严辙。他重复了一遍,「同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这位是附属品,严总是同事的家眷嘛。」
白苏跟在严辙后面走了出来,朝程延点头致意,「程先生是来接昭昭的吧。昭昭,那我和严辙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两人走后,程延的脸色逐渐和缓了些,「晚上出去玩不知道要跟监护人报备吗?」
「啊?我记得我成年了啊,而且,你自己才多大啊,就想当我监护人。」
我当你太奶奶的监护人都绰绰有余了好吗。
「你吃我的住我的,我管你不应该吗?」
「……」
程延理直气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懂不懂?点头,否则从明天开始晚饭吃全素食。」
我屈辱点头,「好吧,哥哥管我,应该的。」
程延仍旧冷着脸,但嘴角依稀翘起了一丝丝,「知道就好。」
「程延,怎么出来了这么久?许听说他要回去了。」有个女人边说边朝这边走,看到我的时候表露出些许惊讶,又问程延道:「这是遇到熟人了?」
我微笑道:「你好,我是程延的妹妹,虞昭昭。」
她于是也和善地朝我笑了一下,「你好,我是程延大学时的……学姐,袁雅。」
她转头拍了程延一下,举止很亲昵,「程延你不够意思啊,有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又不是亲的。走了,我去跟学长打声招呼。虞昭昭你回去拿东西,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家。」
「哦……」
袁雅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就有点不对劲,那微笑也不太自然了,「你们住一起啊?」
程延答道:「算是吧,她是赖在我家的米虫。」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可是十佳好妹妹,对付流氓的时候都不忘帮你看一眼衬衫牌子。你的衬衫一扯就烂了,等我发工资了送你件结实的。」
袁雅这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不自然来形容了,她僵住了,「你、你们……你们是那种关系?」
我困惑道:「哪种?」
程延扶额,「虞昭昭你少说两句吧,拿完东西去门口等我。」
「遵命。」
我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是出来洗手的。结果,这一茬又一茬的,半个世纪都过去了,我还没洗到手。
只得又返身去洗手间,虽然炸鸡的油渍大概已经全部蹭在李行身上了。
回去拿了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程延打来的。看时间,刚才他在走廊里就是给我打电话来着。
被众人拉着唱完一首歌才脱身,在门口等程延,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灌了点酒,缓缓就好了。」
「你喝酒了?那你今天有开车吗?」
「嗯,车先放这儿,走回去吧,正好醒醒神。」
「哦,」我在电梯里按下一楼,「对了,友情提示,这里的停车费很贵哦。」
程延白了我一眼,「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抠门?」
我下意识想点头,忙反应过来,开启嘴甜模式,「怎么会,哥哥辛苦挣钱供我吃供我喝,当然要精打细算过日子才行,这叫节俭,是传统美德。」
「知道就好,小米虫。」程延的手按在我脑袋上,揉乱了头发,「一晚上的停车费再贵也贵不过代驾,这就是穷公务员的生活经验。」
「……」我拍开他的手,「那你干嘛还选这份工作,你大学不是学金融的吗?」
「因为,宇宙的尽头是公务员。你不知道吗?我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就是抢手货,有房有车有学历有编制,只除了有个拖油瓶妹妹。」
「哦,那还真是对不起你了。」
程延侧着头打量我,眼神因醉酒多了几分迷离,「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想办法补偿补偿?」
「我多挣点钱,给你添份彩礼?」
「那多麻烦,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咱俩内部……」
走到外面,骤然一冷,飞驰而过的汽车鸣响长笛,盖过了程延后面的几个字。
我转头问道:「咱俩内部什么?」
程延揉了下头,冷风一吹,眼神清明了许多,「没什么,酒劲上头。」
我颇为赞同,「确实,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哥哥也是有些话痨在身上的,还蛮可爱的嘛。」
程延咳了一声,裹着风衣转移话题,「今天天气还不错。」
我仰头望向天空,无云,一片橙光外加一轮圆月,「在这里都看不到星星。」
「你想看星星?」
程延突然停下脚步,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示意我上车,他在我旁边坐下,「师傅,去何源山。」
车子驶离市区,一路飞驰,停在了路灯都鲜少的山道上。
出租车一走,黑黢黢的山影下,就只剩了我们俩。
我抬头看了一眼蜿蜒的山路,「我们、要爬上去?」
「不然,飞上去?」
我激动拍手,「可以啊,专业对口,我他妈会飞啊。」
「你……」程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是鸟人?那你变身之后,我骑你脖子上,会不会不太好?」
「……我就不能高端点吗?我御剑的好吗?」
「哦……」程延好像松了一口气,「那剑呢?」
「对哦,剑呢?」我万分懊恼,「刚应该在路上买一把的。」
「随便买来的剑,也可以用?那……你折根树枝将就一下?」
「那怎么行!御剑御剑,没有剑那就没有灵魂,你这等凡人根本不懂我们修仙人的仪式感!」
程延打开手机地图,「这附近有家杂货铺,也许可以花二十块钱买到你的仪式感。」
十分钟后,我站在街角昏暗的路灯下,看着程延穿件巴宝莉黑色长款风衣,从堆满杂物的那一间店面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塑料奥特曼圣剑。
他按了一下剑柄上的按钮,五颜六色的光映在他精致的脸上,异常安静的马路上突兀地响起一句:「银河之光召唤着我!」
这是什么惊悚片吗?
然而,惊悚片主演不以为意,甚至还抱怨道:「这玩意儿比我小学那会儿,整整涨了三倍价。」
我指着那小学生玩具的手都在颤抖,「你在搞笑吗?」
程延一脸认真,「怎么,你不相信光吗?」
我确信,他绝对是喝醉了。
但是,耍酒疯的人却成了我。
我要是没疯,怎么会踩着一把义乌制造的塑料玩具剑飞起来呢,还带着一个相信光的狗男人。
呼啸而过的风里,程延严肃地问我:「虞照照,你考驾照了吗?」
「没有,但是据我了解,车管所不管御剑,驾校也不教这个。」
「哦。」程延点了点头,「那你向空管局申请飞行许可了吗?」
醉汉果然难缠,我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拿着塑料玩具去申请飞行许可,会不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程延赞同道:「有点道理,这个在二十一世纪确实不如扫帚有说服力。」
「乖,你抱着我啊,一会儿别栽下去了。」
程延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的外套,「这样可以吗?」
我一手捏着诀,另一只手朝后去捞他的手环住我的腰,「这样才行,抱紧点啊。」
程延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道:「虞昭昭,你这样……是在攻略我吗?」
他整个人都贴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侧,仔细想来,这个姿势确实有些……暧昧。
我瞬间红了脸,还好他看不见。
然而,他能看见更直观的数据,「+1、2……5,怎么你对我的好感度还飙起来了,玩儿自我攻略呢。」
「你闭嘴!」
程延没理会我,他今晚是铁了心要当个称职的话痨了,「咱们这样,挺像中学时候同桌之间互改试卷、互相赋分的。虞昭昭,我们来做个弊吧。」
「啥?」
「我给你打一百分,所以,你也给我满分吧。」
晚风里,程延的声音异常干净、澄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雀跃、期待,又有一丝不太明显的忐忑。
十六七岁的程延家境优越、长相出众,成绩又好。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头颅高高扬起,他在人群中闪闪发光,吸引了无数目光的那双眼睛却只望着头顶的天空。
我没有机会见到程延不可一世的青春,但我想象得到,他怎会屑于如此天真的作弊,又怎肯用这样的语气去言说。
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入我的胸膛,引得一阵悸动,我想我该说点什么来缓解这暧昧不明的气氛。
可是,内心深处,我好似在贪恋着这份缱绻。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拉回不知在哪装死的理智,「你以为好感度是隔壁邻居家种的大葱啊?打着商量就能换来。要真这么容易,我早就……」
程延不知趣地打断了我,「可是,你的内心好像已经答应跟我交换了。从刚才开始,它已经飙到 95 了。剩下的 5 分,是留给我自由发挥的吗?」
树梢擦过脚踝,心旌摇曳之下,剑也御不稳。
好在,我加了把速,没几分钟就和程延落在了山顶。
程延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按住胸口,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我忙关切道:「怎么了?」
程延抬头看向我,深邃的眉眼里映着明月,漫天星河之下,清泠的光似银纱笼罩万物,雾色弥漫,山脚下灯火汇成汪洋大海,与苍穹之上的星光遥相呼应。恰微风拂过,万千树叶沙沙作响。
这一幕,盖过我此生见过的所有风景,美得惊心动魄。
而眼前的那张脸,又教一切美景失色。
沾上月色的长睫微颤,眸光潋滟。醉酒的程延倒像是远离人世的林间精怪,天真又惑人,殷红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不是俘获人心的动人咒言,而是,「我好像晕剑了。」
我瞬间从心魔编织的幻境中抽身,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个说法,犯剑者剑自晕之。」
程延很是怀疑地看向我。
我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在骂你!这句话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教给我的,是真的!」
「什么人这么智障?」
「当然是……」有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那该是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在将要说出口时,我的脑子会一片空白。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不该忘记的人。
我合理怀疑是系统对我的记忆做了手脚。
然而,还不待我验证,程延突然两手捧住了我的脸,迷离的双眼望着我。
他手上的热度简直在灼烧着我的脸颊,胸膛里鼓动的心跳声也格外突兀。
接下来……
不对,我怎么能期待那啥!
正要义正辞严地推开他,他手上用劲,将我的脸仰起,我于是与天空对视,望见缀满夜幕的璀璨星子。
他说:「我请你看星星。」
「哦……」
他敏锐地捕捉到我语气中的一丝失落,「嗯?你刚刚在期待别的事吗?」
「没有!」
「是吗?」
「是的!」
「星星好看吗?」
「好看。虽然很好看,但你能别捧着我脸了吗?我又不是你的手办,我能自己抬头的。」
这一晚,我和程延坐在山巅,他靠在我肩头渐渐睡去,我一个人又看了很久很久的星星。
霜飔不冷,孤月不悲,山岚也极尽温柔。
经此一夜,我和程延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他试图装蒜,假装不记得酒后的言行,但我怎么会放弃这么大的黑料。
恢复理智的程延正在喝水,而我举着那把塑料圣剑,模仿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怎么,你不相信光吗?」
他一口水全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抹了把脸,「你看,你明明就记得!」
程延把纸巾砸进我怀里,「你自己玩吧,我去朋友家住几天。」
「哪个朋友?不会是那个袁雅吧?」
程延没好气地瞥我一眼,「你希望是?」
「我当然……我……我哪知道你要跟谁去鬼混!要滚快滚,你以为我乐意看见你啊。哼!」从语无伦次到升起无名怒火,我推着程延往门口走。
程延手抵着门,「你是不是不想我走?」
我不想气势矮下来,又怕说的太不留情真把他说跑了,「没人给我做饭,我还得花钱点外卖。毕竟为了给某只白眼狼买衣服,我的存款可都用光了!」
程延摸了摸我的头,「真可怜,那白眼狼岂不是只能留下来做饭报恩了?」
「我要吃红烧肉!」
「口水擦擦,买菜去。」
周末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
我是孤女,幼时曾扒着窗户看别人家吃饭,欢声笑语不停,间或夹杂着长辈对子女的几声批评,都让我心生羡慕。
因此,能融入这个家,我内心是偷偷庆幸着的。
程妈妈温柔慈爱,虞父虽严厉板正,却也默默关照着我,这一切我都格外珍惜。
虽然我在这个世界只为了完成任务,但还是不想让这么疼爱我的长辈失望。
所以,这顿饭我吃得极愧疚。
我和程延是兄妹,本该是敞敞亮亮的关系、明明白白的亲情。
可是,最近我俩相处得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只面对程延时还不觉得什么,对着长辈时,我有点抬不起头。
尤其是,当程妈妈催着程延相亲时。
程延笑着拒绝了,「妈,我有心仪的对象了。」
程妈妈佯怒,其实却很高兴,「你这孩子,真会瞒!什么时候请人家姑娘来家里坐坐?」
「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
桌子底下,程延踢了我一脚。
我惊得一哆嗦,筷子掉桌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程妈妈忙热情道:「说到这事儿,昭昭也……」
程延很没礼貌地打断,「她还小。等她弄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会有个……完美的男朋友。」
虞父大概是以为我还没从对严辙的感情中抽身,对程妈妈道:「年轻人自有他们的主意,管那么多做什么。」
程妈妈应和道:「是是是,我们家程延和昭昭都是顶好的孩子,没什么可着急的。」
回市区的路上,我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
「想什么呢?」程延问我。
我沮丧道:「我对不起这么好的爸妈。」
程延难得耐着性子,柔声道:「脑子不好不是你的错,吃的多也没什么不好,长得丑也不能怪你。乖,别难过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程延换完鞋,拿着我的拖鞋跟了过来,「这都什么天气了,还光着脚跑。」
我拿起抱枕盖住了自己的脸,声音被压得闷闷的,「你少管我。」
程延拿走抱枕,凑近我,「到底怎么了?」
「我……」我仰望着天花板,罪恶感溢满心间,「呜呜呜,哥哥,我变质了。」
程延震惊,「你,终于要变身成鸟人了吗?」
「你他妈怎么就这么执着于鸟人!变质的是我对你的感情,我不干净了,我不能接受自己的罪孽。」
程延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眼里盛着笑意,「所有东西都有保质期,变质很正常。不是常说,爱情会变成亲情,那亲情自然也可以变质为爱情,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你也不能真把我当傻子吧?」
程延很惊讶,一副竟低估了我的智商的样子,于是很快换了思路,「既然你这么想跟我维持亲情,那我一会儿就让我妈安排相亲?」
我脑海中浮现程延和另一个女人手挽着手的画面。下雨天,他会去她公司楼下接她下班。周末,他在阳台上看书,她安静地坐在他身侧晒太阳,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很幸福。
从此以后,我只能坐在后座,看着他等红灯时,伸手去揉乱别人的头发。
「那,我就给你相亲对象发你那段相信光的视频,助你找到一个拥有共同信仰的人生伴侣。」
「你是要我打一辈子光棍啊,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报答我?」
我眼神闪躲,十分心虚。
程延轻笑,「小绿茶,不要跟男人玩似是而非的把戏,你段位不够,会吃亏的。」
他欺身上前,一手撑在沙发上,一手扳过我的脸。
我眼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直到唇上一片温热,我的脑子霎时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骤停的心跳开始疯狂加速,全身的血液涌上脑袋,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地乱想,就是不敢想眼前这个人……
好在,他只是碰了一下,然后便退开了,「好了,你的变质不可逆转。现在,我和你都是罪孽深重的人了,活该绑在一起,共沉沦。」
他的嘴唇殷红一片,像雨后的月季,娇艳欲滴。
恶魔在低语,诱惑人心,而我甘愿成为他的俘虏。
我拽着他的领口,迫他俯身,仰头吻了上去。
次日午后,我坐在阳台上看落日沉入江水,唉声叹气。
程延边浇花边问,「饿了?」
「我就不能有点正经的烦恼吗?」
他放下喷壶,「是在考虑要选哪家整容医院吗?」
我一脚踢了上去,「其实吧,我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虽然你好像没打算问,但本着坦诚以待的原则,我还是得交代一下,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程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他说:「你可以不告诉我的,我不想追究你从哪里来,我只要你留下来。」
我抱住了他,「我不走,只是想跟你说些心里话。我修仙三百年,突然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我觉得我特倒霉,系统叫我好好坐牢,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就成了阶下囚。
「这也就算了,就当苦修了。最大的问题是,我发现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大家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起初,我会无法抑制地感到孤独,可是后来,我发现即使认知不同,可情绪是通行的。
「所以,我总是在笑。」
程延一下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仿佛在替我顺毛,「怪不得,你这么讨人喜欢。」
「那天我在这座城市迷路,你找到了我,带我回家。也许那时就已注定,你会是我的归宿。」
「我一直都是你的归宿啊,昭夜。」程延的声音半含叹息,仿佛从遥远时空而来。
我猛然抬头,「你叫我什么?」
昭夜,我真正的名字。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叫我?
那种熟悉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程延好像自己都感到困惑,「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诡异的沉默之后,系统突然出现——
「恭喜宿主达成终极隐藏任务『心心相印『,您与程延已互相获得对方 100 点好感度,系统即将归还封存的记忆。」
刹那白光闪过,我想起来了,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因为仙尊。
那天,周身散着耀目金光的仙尊突然驾临我的寒舍,扔给我一本书,催我翻开。
我甚至连正反都没看清,就随手翻开了,然后他手一挥,满室金光。
再睁开眼,我就到了这个世界。
同时,我也终于想起,那个侃然正色教育我「犯剑者,剑自晕之」的神经病是锦珩。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我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向程延,「你是锦珩?」
同样恢复了记忆的程延点头,「是我。」
他迅速镇定了下来,两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你喜欢的是我。」
「……所以,你就跟你那个成天不务正业的仙尊哥哥一起设了个局?你他妈知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
程延,不对,应该说是锦珩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不是我的主意,我最多……只是知情,而且这剧情跟他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我定的可是青梅竹马,我也是受害者。」
「从犯也是犯!你给我老实交代,表现良好的话考虑从轻发落。」
锦珩一副认栽的模样,「还不是因为那天……之后兄长见我成日拿他撒气,便说不如玩个游戏,让我们忘记彼此,若是有缘便能走到一起,若是无缘……」
锦珩没再说下去,我接道:「若是无缘,我就会从白苏那条路走出这个局。」
「不,无论在哪个时空,无论是怎样的开局,我都会和你绑在一起。」
他身后的夕阳绚烂无比,诉尽无限温柔,锦珩朝我伸手,「昭夜,我们回家吧。」
我把手搭了上去,好温暖,「嗯,回去找你哥算总账!」
锦珩宠溺地笑道:「好,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篡他的位给你坐。」
(正文完)
番外
八岁那年,我乞得一个包子,蹲在巷口闻着炊烟,听着一墙之隔的人家围炉闲话,啃得心满意足。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下来,起初觉得有些冷。
我凝神听着窗子里传出的老人家念故事的声音,绘声绘色的,真好听。
听着听着,我开始犯困了。
这时,落在身上的雪也越积越厚,反倒像是被子似的,洁白柔软。
眼皮似有千斤重,年幼的我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无尽的黑暗之后,我忽然变得异常轻盈,像是一朵飘在天际的雪花。
我浮在了半空,低头能看见被雪覆盖的自己。
然后,我能看见原本纯白一片的世界有许许多多黑影纠缠在一起,像藤蔓一样向我涌来。
我拼命地退避、挣扎,可是根本逃不开,眼前最后一缕光亮也即将消失的时候,我瞥见了一抹金光。
无数的雪花都静止了,有人从天际而来,风雪也为他让路。
金冠半束长发,披散而下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是纯白天地间唯一的墨色。
明明端庄肃穆,玉屑漫天里,那张绝世的容颜又自有一种温柔。
他指尖在我眉心轻点,「雪花再漂亮也不是真的花,待到开春,赏这洛阳城里的牡丹花岂不更美。」
然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许是因他那一点赠了我仙缘,我遇到了师父,得以窥见仙门。
求仙问道,概因我想再见那个温柔又强大的神仙一面。
后来,飞升之际,我遥遥地见到了他。
三界之巅,众仙之首,原来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
那之后,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捡到了个被天雷劈焦的人。
我胆战心惊地走过去,唯恐天雷还没劈完殃及到我。
还好,黑沉沉的云散去了,天空放晴。
我把人翻过来,胡乱抹了抹他的脸,好家伙,这不是仙尊么?
我赶紧把他拖进了屋子,给他疗伤。
我万分崇拜地问他:「您是为了拯救苍生,而违逆天道,所以才引来了天雷吗?」
他嗤道:「你话本子看多了。」
「哦……」
「我骂天道,天道气不过,又没张嘴,只能放天雷劈我。」
这人,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给他做营养餐,他很不客气地评价道:「难吃。厨房在哪?」
我练剑,他也看不惯,「你是跟人间那些卖十文钱一本的剑谱学的吗?」
总之,他孜孜不倦地打碎了我对他的滤镜。
又是一年桃花开,他懒懒倚坐在树上,阖着双眼,看起来很闲适。
我决定不打搅他了,回身往屋里走,正撞上锦珩那张脸。
不是在树上吗?
我回头看去,锦珩还在树上挂着没错啊。
我愣了愣,望着眼前这个弯着眼睛对我笑的锦珩,「分身术?」
「我是锦珩的兄长,锦琢。」
我说为什么一直以来,这个锦珩和我记忆中那个仙人怎么都对不上号呢,原来是我对错了人。
俩人长得是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锦琢总是微微笑着,温柔款款的样子。
锦珩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侧,冷着脸,「我不回去。」
锦琢笑眯眯,「好阿珩,我这都给你放了一年的假了,也该回去替兄长分分忧了吧。我最近摸索到一个全新的时空,准备去考察考察。」
「反正我不回神山装仙尊,你找别人去吧。实在不行,就让位吧,正好多的是人想当。」
「那怎么行。不当仙尊,还怎么借助天道之力探索未知之事。好阿珩,你跟我回去,我给你买糖吃。」
「……你当我几岁?」
「那,」锦琢看向我,「那我买给弟妹吃。」
锦琢时常去其他时空,他不在的时候,就由锦珩扮作仙尊,处理事务。
锦珩在神山上给我置了个院子,我偶尔会住上几天。
后来有一天,硕大圆满的月亮悬在神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清亮的银辉。
锦珩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我说,幼年时,曾有位仙人救我于漫天飞雪,温柔嘱我看尽来年牡丹花。
躲在树上偷听的锦琢掉了下来,「你你你,你那时候才多大啊,那不能叫喜欢的!」
那之后,锦珩莫名其妙开始同我置气。
然后就发生了这一切。
「锦琢!」
锦琢两手乌黑地跑了出来,「呀,你俩手牵手回来的耶,恭喜恭喜啊,什么时候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
我余怒未消,质问道:「你还有脸讨什么喜酒喝?你知不知道你搞了些什么东西?」
锦琢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在搞蒸汽机啊,准备来个工业革命,顺便推翻封建帝制。怎么样,和我一起搞革命呗,同志?」
锦珩嘲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仙界土皇帝。」
「是哦!那以后你们别叫我仙尊了,叫我——会长。对,修仙协会会长!」
我忙打断他的奇思妙想,「谁问你这个了!你给我解释解释,为啥让我坐牢?我开局多他妈的困难啊!」
锦琢讪笑道:「那个,可能是你当时把书拿反了。本来给你俩安排的青梅竹马剧情,结果……你穿到了结尾的时候。」
锦珩贼精,「作为补偿,我要休假十年。」
「休这么久会无聊死的,你再考虑考虑?」
锦珩摇头,「不无聊,我要带她看尽天下繁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