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一个大帅哥啪啪地拍我脸。
「说我是狗?嗯?小爷是纯种白狐!
「还要给我绝育?哼!我偏要生!」
我这才想起来,前两天捡了只受伤的流浪狗,帮它治好了伤,还带它去绝育。
没想到小狗不领情,噌地跑了,还逮住我的手咬了一口。
原来我要绝育的是狐大仙儿?
摊上大事了……
1
大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骑在我身上。
一边啪啪地拍我脸,一边咬牙切齿地说:「要给我绝育?人类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耐烦地挥手。
这人反而把我手腕捉住,捏着我的下巴,冷笑:「我偏要生,我还要生一窝。」
意识慢慢回笼,我猛地睁开眼。
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大半夜的,我房间里怎么会有个人?!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颐指气使地问:「人类,你知道错了吗?」
???
看我表情木然,他不悦地提醒:「今天早上,宠物店,你干了什么!」
我哆哆嗦嗦回忆。
前两天我捡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狗。
一番悉心照料,好不容易把它的伤养好。狗子不但不领情,还老用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我。
气性太大,没缘分。
我今早带它去宠物店,准备给它做个绝育以后放归。
没想到狗子疯狂挣扎,噌地跳下手术台跑了。跑到门口竟然又折回来,逮住我的手,嗷呜咬了一大口。
太忘恩负义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月光下,他发色浅浅,五官却浓墨重彩。杏核似的眼尾上挑,勾着一丝媚意,但眸色极深,泛着寒意。
这蓬松的头发……这惊人的发量……
「原来你是我捡的狗子!」我赶紧双手合十,连连求饶,「是我有眼无珠,竟然还想给狗精大人绝育!对不起!」
这人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愤怒地拍开我的手:「你才是狗!看清楚了,小爷我是纯种的白狐!」
「白狐?」
下一秒,我眼睁睁地看到——
一条毛绒绒的长尾巴,从他身后咕嘟地冒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一团雪白色的尾巴,在那人背后欢脱地扫来扫去。再配上一张虽然冷冰冰,但难掩精致出众的脸。
我整个人都疯了。
捡的狗,不是狗,是个狐狸精。
有很多条尾巴、长得很好看的狐狸精。
我扯扯被子,推开他:「麻烦让一让,我可能没睡醒。」
2
睡是不可能睡的。
狐狸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捏捏我的脸。
「小爷我叫顾羡北,是血统最高贵最纯正的白狐。小姑娘,你看到神仙了,知道吗?」
然后这位神仙大人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
「来吧,我们谈判一下。」
谈判?
我缓缓坐下,满脑子是——见到狐大仙儿了,是不是应该先发条朋友圈?
顾羡北晃着腿,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尾巴毛,列数我的罪状。
先是把他这么高贵纯正的白狐错认成狗,大逆不道。后来竟然还要给他绝育,罪无可恕。
我面上乖巧低头认错,心里很是不服。
喂,老铁,我救你的时候,你正被一只黑狗打得一脸血哎。
谁能知道你们高贵的白狐会跟狗打起来?还这么弱鸡。
顾羡北见我认错态度良好,唇角满意地上扬,终于慢悠悠地说出真正目的。
「黄檬檬,你给我造成了精神伤害。说吧,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
我缓缓抬起头。
认错可以,赔钱不行!
我据理力争:「我救了你,还给你治好了伤。咱俩扯平了。」
顾羡北揉捏尾巴的手一顿,眉峰锐利地挑起。
他冷笑一声:「扯平了?黄檬檬,你还敢说你救了我?」
我打了个哆嗦。
在顾羡北声音如冰冻的控诉中,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当时一脸的血,不是被狗打的,是他在吃鸡。刚咬一口就被我给拎起来揣回家了。
还有他前腿儿,啊不是,他胳膊上的伤,本来施点法术分分钟就好了,硬是让我给治了一星期。
顾羡北面色冰冷地问我,到底给他撒了什么土,一天三次地撒,害他留了好大一块疤。
我翻箱倒柜找出药瓶,双手微颤着递给他:「不是土,这是 X 南 X 药药粉。花了很多钱给你买的。」
顾羡北怨念地捏起药瓶,咻的一声扔到垃圾桶里。
「固体颗粒物撒在伤口上,不但妨碍愈合,还会加剧炎性反应。愚蠢的人类!」
啊这……我摸摸鼻尖。
怪不得他之前老瞪我。
看来我真的把狐大仙儿得罪惨了,小命休已!
3
顾羡北好整以暇地晃着脚尖,等我给他补偿。
但钱是不可能赔的!
大不了我赔笑。
「您现在精神头好得很,不像是受到了精神伤害呀。」我细声细语试图商量。
「怎么没有?」顾羡北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半真半假地蹙眉感伤,「一回想起那个冰冷的手术台,我就好痛苦好痛苦,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我:「……」
这狐狸是戏精学院毕业的?
梨花带雨委屈哽咽的模样,走的是十年前琼瑶阿姨的戏路吧?!
但我是土狗,我好吃这套。
「你说怎么赔吧。」一句违背我做人原则的话脱口而出。
顾羡北利索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麻利起身,哒哒哒去拿我的手机。
要转账?
我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狐狸懂挺多啊,都知道货币虚拟化了。
顾羡北晃了晃手机,笑眯眯地递给我:「你给我点肯 X 基全家桶吧,两份!」
一瞬间,我无法判断,到底是我痴呆,还是顾羡北痴呆。
大半夜的,又是打我,又是跟我谈判,折腾半天,结果是为了让我给他点鸡?
还是吃的那种鸡。
逗我?
我趿拉着拖鞋,准备回去睡觉。
顾羡北哎哎哎地拦住我:「别生气啊,一份,一份也行!」
眼神诚挚,充满哀求,倒不像恶作剧。
我狐疑地接过手机。划开,当着他的面,大方下单了 3 个全家桶。
这点钱,姐还是能出得起的!
倒是顾羡北,他缓缓睁大了漂亮的杏眼。
面上看起来古井无波,温润端庄。但身后的一群尾巴兴奋地开始蹦迪。
啊,我默默感叹,咱们小动物的世界好单纯哈。
等外卖的顾羡北,整个狐明显很开心。虔诚地盯着门,视线一错不错。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他:「你一个神仙,变点钱不是很容易吗?」
他郁闷地挠挠头:
「古代你们用金银当然能变了,但现在你们都用纸币和虚拟货币,我们就不能变钱了。
「不然到时候引发通货膨胀,扰乱了人类经济秩序,很麻烦的。」
我:「……」
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跟某些随便印钱的漂亮国比,高下立见。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怀疑,试探着问:「所以我救你的时候,你不会是——
「正在偷鸡吃,还被人家的狗逮到了吧!」
顾羡北扑过来捂我的嘴:「你不准说!」
我去!还真被我猜到了!
咱堂堂两百多岁、血统最高贵最纯正的狐仙,竟然偷鸡被狗打。
到底是狐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在我陷入震惊不能自拔的时候,门叮咚响了。
外卖来了。
顾羡北一边恶狠狠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一边哒哒哒跑过去开门。
屁股后面的尾巴摇得像旋风螺旋桨。
突然,哀嚎声响起。
顾羡北惊慌地跑回来,抱头狐窜,一脑袋扎进我怀里,瑟瑟发抖。
他身后,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跟着走了进来。手指勾着肯 X 基的袋子,轻轻晃了晃。
俊美的脸上,笑容阴恻恻的。
声音里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你胆子很大嘛。」
4
那人款步走到我旁边,坐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自在得跟在自己家似的。
顾羡北嗷地弹起,想跑。
但手脚扑腾半天,一步都没移动。
他被定住了!
顾羡北终于认命,毕恭毕敬地对那人鞠了个躬:「小叔,我错了。」
滑跪了属于是。
来的人是顾羡北的小叔,顾篱洛。
真实年龄未知,模样看起来比顾羡北大一点,也就三十多岁。
跟顾羡北那种笨蛋美人不同的是,他叔漂亮得很冷清很稳重。
他叔掀起眼皮,白了顾羡北一眼:「等会儿再收拾你。」
一句话,吓得顾羡北和我都是一哆嗦。
我干嘛哆嗦?
废话,你们忘了我要给他侄子绝育的事了?
就在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解释的时候。
他叔转过脸,开口:「这位就是黄檬檬吧?」
我去,意思是要先收拾我?
我僵直身体,吞了吞唾液,艰难点头。
一瞬间,他叔的神色变得无比温柔。抬起手,像长辈一样揉了揉我的发顶。
声音也暖暖的:「羡北这孩子,尾巴都还没长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哎?
不收拾我?还这么客气?
我抬头,在他叔掌心蹭了蹭:「小叔,不麻烦的。」
顾羡北黑脸:「喂!黄檬檬,你泪水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于是小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顾羡北。
等哀嚎声停下来,我才敢睁开眼。
就看到顾羡北鼻青脸肿,被打得狐狸耳都冒出来了。毛茸茸的两团,软软地耷拉在发丛中。
「说好了不打脸的。」他小声嘟囔,被小叔一瞪,住了嘴。
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 90 度鞠躬,超大声:「恩人,我错啦!」
恩人?我?
我不是应该给他补偿才对?
小叔就用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顾羡北是来找我报恩的。
他们白狐一族,是狐狸里的高门大户,一生下来就是仙二代、仙三代啥的。
但他们依然严格要求自己,刻苦修炼,有恩必报。
除了顾羡北。
被评为「狐族里年轻一届中最难带的差生」,顾羡北不好好修炼,修为低下。两百多岁的狐了,连尾巴都没长齐,被扔进山里去辟谷修炼。
前两天刚被放出来,饿得皮包骨,就跑来偷鸡吃。
然后被我给救了。
我挺不好意思地跟小叔坦白,其实我并没有救到顾羡北了啦。
小叔看向我,柔柔地解释,他们回溯了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我把顾羡北拎走,四分之一炷香之后,他就会被鸡主人逮住。
轻则打断腿,重则小命不保。
这种大恩大德,族中长老一致决定,顾羡北必须当成 S 级项目来报恩!
听完,我一把揪住顾羡北的毛绒耳朵,给他揪得毛开花。
「好啊你个狗狐狸,竟敢骗我!」
顾羡北委委屈屈:「我就是太饿了嘛,吃完肯 X 基我就开始报恩。」
友友们,就问你们什么感觉?
从被追着要债,变成 S 级报恩对象。
我可太爽了!那种翻身农奴当资本家的爽。
跷起二郎腿,扬起下巴,我得意地冲顾羡北吹了个口哨。
「说吧,你到底该怎么对我报恩?」
5
小叔临走前递给我一个玉牌牌,如果被顾羡北欺负,随时用玉牌呼唤他,他会秒速赶来。
「谢谢小叔——」我把玉牌挂在脖子上。
看着顾羡北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吭声的样子,心里暗爽。
电梯关门前,顾羡北拉拉小叔的袖口。
「那个……」他瞄我一眼,装作随口提起的样子,「她要给我绝育哎,小叔,你不管管?」
小叔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
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恩人执意这么要求,你也是应该配合的。你以后能不能生狐崽,取决于她了。」
顾羡北听完,脸一下子绿了。
双手下意识捂住,尾巴也紧张地护成一圈,威胁地瞪了我一眼。
我满脑袋问号,我为什么会执意要求?
小叔拍开顾羡北的爪子,优雅跟我告别。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笑从里面传了出来。
什么啊!
几千岁了吧?小叔有几千岁了吧?哪有这么逗小孩儿的?
我花了好大工夫跟顾羡北解释,人类并没有那种喜欢拆蛋的癖好,起码我没有!
顾羡北咬了一口香辣鸡翅,勉为其难:「好吧,我接受你的狡辩。」
背后的尾巴一条条重新支棱开,继续欢快蹦迪。
呵,小叔一走,他又没个正经狐样了。
我踹了下他晃个不停的脚丫,问他准备怎么报恩。
他嗦了一下修长的指尖:「你说呗。」
我:「让我月入一个亿!」
他用下巴指指外卖袋:「你买的。」
哦,他好穷。
我:「告诉我下一期彩票号码!」
他摇摇头:「我们不可以预知未来。」
「不对啊。」我质疑,「你小叔说,他们当时预知了四分之一炷香后你会被打。」
他咂咂嘴,不以为然:「他们调监控看的。四分之一炷香后,鸡主人出来了。」
我:「……」
哦,科技果然改变生活哈。
我瞄了眼手机上领导催我赶工的信息,无奈问:「那你……会做 PPT 吗?」
顾羡北,和他的尾巴又是一秒警觉:「什么屁屁踢?为什么要踢屁屁?」
害,忘了他是九漏鱼了。
我幽幽叹气,弹了一下他的耳朵:「仙贝小朋友,你真的挺没用耶。」
「小叔把你送到我这里,不会是让你来蹭吃蹭喝的吧?!」
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踩了顾羡北尾巴。
他突然急了,蹙眉问我:「黄檬檬,你干嘛张口闭口都是小叔。你对他什么意思?」
同病相怜的意思!
我纯纯是个帮人带孩子的大冤种。
「好好想想自己的特长和竞争优势吧,不然以后不给你买鸡吃!」
我起身回到卧室,准备再补个回笼觉。
掀开被子,愣住了。
顾羡北侧身躺在床上,领口敞得很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隐隐约约的腹肌。
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晃。
有一条暧昧地攀上来,卷住我的指尖。
他缓慢地眨动着漂亮的杏眼,声音蛊惑:「恩人,你想知道我的特长是什么吗?」
6
特长?
是我想的那样的特长吗?
顾羡北的尾巴在我指尖一扫一扫,痒得我闹心。
他慢悠悠地说:「我这个特长,小叔都比不上。」
嘶溜。
男人差几岁,是不一样哈,更别说他们起码差了好几百岁吧。
我按捺着狂跳不已的小心脏,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扑。
扑了个空。
顾羡北挪到了另一边,笑着看我。
啊哈,小狐狸害羞了这是。那我就再主动点!
搓搓手掌,我伸出手去揽他的腰,又被他给躲了。
???
我感觉自己像猥琐大冤种纣王。
直起身子,恼怒地问:「你干嘛?」
顾羡北眨眨眼,满脸无辜:「恩人,我在给你暖床。」
神 TM 特长是暖床。
真是「孝」死我了。
顾羡北的大尾巴们在床单上一掸一掸,得意洋洋地介绍:
「正品狐毛,暖床良品。黄檬檬,你不满意?」
我有种「裤子都脱了但你跟我说这个」的恼怒。
不但不满意,还想把他踹下去。
顾羡北想了想,把几条尾巴拢在一起,往我手里一塞:「那我再给你摸摸?」
呵,就这?
我一把捞起他的大尾巴,把脸猛地埋进去,深深一吸。
爽了。
前调雪松、中调奶香、后调吮指原味鸡。
小狐狸不光手感好,味道也很丰富。
嘻嘻,我体会到了纣王的快乐。
顾羡北僵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黄檬檬,你干嘛呢?」
我:「吸狐。」
「吸……」顾羡北瞪大眼睛,「不得了了,以前狐狸精吸人,现在人吸狐狸!」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你知道我们尾巴很敏感,不能让别的人碰吗?」
此情此景,我应该嘬一口烟,轻轻喷在他脸上。
冷笑一声,你整个狐都落到我手里了,还说什么尾巴不尾巴。
「我是你恩人,吸一口怎么了?」我继续把脸埋在他大尾巴里,语气挑衅。
「那你吸吧。」顾羡北放弃挣扎,蛊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过你要记得,小叔肯定不会让你吸的,你别想他了,嗯?」
我吸爽了。
顾羡北欢快地问:「这样是不是就报完恩了?」
我笑了。
「那是救命之恩哎,得涌泉相报。」
他瞪了我一眼,尾巴啾地从我手里抽出:「不给吸了。」
然后气鼓鼓地化成狐形,走过去,趴在狗窝上:「也不给你暖床了。」
我:「……」
打开搜索软件,恶狠狠输入:白狐能吃吗?
后面几天,我一边看着顾羡北努力干饭,看他从小仙贝变成大礼包。
一边接受他的灵魂拷问。
帮我点外卖,他问算不算报恩?我说你是不是偷偷给自己点了很多鸡。
帮我拿快递,他问算不算报恩?我说这个快递是给你买的狗玩具。
「小爷是高贵的白狐!」他一脸屈辱地抱起磨牙棒走了。
后来直接躺在沙发上,撂挑子摆烂:「不管,我报了,你随意。」
我在他眼前晃晃玉牌:「不如,叫小叔来评评理?」
他麻溜起身:「很荣幸为您报恩。」
被我拿捏。
不得不承认,有顾羡北在身边,我挺开心的。
虽然不能日入一个亿吧,但是他又笨蛋又傲娇的样子,让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当然我也明白,他早晚要离开。
那就再过几个月吧,就几个月,我一定放他走。
我自私地这么想。
但后悔来得太快,顾羡北摔门,炸着毛离家出走了。
7
事情是这样的。
顾羡北暖床确实有一手。
我有点体寒,天刚一凉,手脚就热乎不起来。
顾羡北这个狐吧,外表傲娇地说不给我暖床,实际上,每晚都会偷偷爬到我床上,跟个小暖炉似的窝在我身边。
有一回我不小心把他踹到了地上,趁他睡得迷迷瞪瞪,赶紧捡了回来,胡噜一把头毛塞进被子里。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嘿嘿。
但这天早上,我一觉醒来,感觉不太对劲儿。
感觉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口中是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难受地翻身,正对上一张俊秀的脸。
人脸。
顾羡北什么时候变成人形,爬到我床上来了!
第一反应,赶紧低头查看。
还好还好,睡衣还穿得整整齐齐。
长舒一口气,但心底又有点隐秘的失落。
顾羡北闭着眼嘶了一声:「你压我尾巴了。」
刚醒来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种和二百多岁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韵味。
我这才发现,顾羡北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们,有的盖在我身上,有的垫在我身下。
把我给包裹住了。
像是发现我醒了,刚才还安静的尾巴们活跃起来。
「别闹,她还病着呢。」顾羡北懒洋洋地命令——他的尾巴们。
「我病了?」我开口,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就病得不轻。
顾羡北睁开眼,嗤笑一声:「你连续一个星期加班到凌晨 3 点,人类,这样不生病才奇怪吧。」
「我用尾巴给你捂了一晚上,不然你今天都不一定能醒过来。」
确实,最近我们团队在赶一个项目,基本是 007 没命加班状态。
能信吗?
我一个人类,经常一边做 PPT,一边催旁边嘟嘟囔囔的狐仙,早点睡。
昨晚,我爬上床的时候都 4 点了。
我捏了一把他的尾巴尖儿,没好气:「我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赚钱给你买鸡。」
当然还有买衣服买包包和还房贷。
我挣扎着想起身,突然肩膀被按住,又重重地躺下。
顾羡北双手撑在我的两边,从我上方直视着我。
眼眸那么深,冷冽的雪松气息那么近,我的心跳漏跳一拍。
他露出难得认真的表情:「别去上班了,我可以少吃点。」
一口气屏住又悄悄散开。
我轻笑着捏捏他毛茸茸的耳朵:「小仙贝两百多岁了,越来越懂事啦。」
他脸色秒变,气恼地把我手拍开:「你别跟逗狗似的不正经。我说真的,你别去了。」
我也想啊。
「人类社会,钱才是王道,你不懂。乖啦。」
顾羡北听完,把我放开,缓缓坐直身体。
表情像是破大防一样,嘟囔着:「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吗?」
哎,是呀。
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强撑着爬起来。
一看手机才发现,竟然起晚了!
差点急哭。
我火急火燎准备去上班。
顾羡北从厨房小跑着出来,捧着个碗,拿不稳似的,晃晃悠悠。
「喝点粥。」
「不了,我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
主管的夺命连环 call 又来了。
要知道我主管,超级事儿逼。别说迟到一个小时,就算晚打卡一分钟,他都要劈头盖脸骂半天。
今天肯定让我打包滚蛋。
没想到顾羡北这时候也是加劲儿,态度强硬地拉住我的手腕:「不行,必须喝!」
小动物真是不懂人间疾苦啊。
我有点炸毛,挣扎着想甩开,却见他的手指上似乎有血迹。
「怎么回事?」我问。
8
顾羡北也不回答,把小碗往我手里一塞:「喝掉。」
抽出我震个不停的手机:「我帮你请假。」
我看着顾羡北,明明是俊美的小仙人,却系着围裙一身烟火味,为我洗手煮汤,还把爪子给伤了。
一股暖流在我心里慢慢涌起。
我仰起头,咕咚闷了一大口。
温度刚好。
就是味道有点怪。
然后就听顾羡北对着手机:「迟到就迟到,关你 P 事哦。」
屏幕上赫然是主管的大名。
我真炸毛了。
这是请假?这是逼我辞职吧!
我着急去抢手机。
一不留神,手里的碗碰翻,粥洒了一地。
指甲也不小心划在他脸上,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道红印,对比鲜明。
我心脏紧缩了一下,但说出口的却是:「顾羡北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他一怔,低头看了眼洒在地上的粥,再抬眸看我,双眼泛着红。
「对,我什么都不懂。」他轻轻地说,自嘲一般勾起唇角。
拉开门,砰地摔门走了。
我其实已经后悔了。
怎么就把顾羡北气得离家出走了呢,那他饿了怎么办?
但还是先保住工作要紧!
继续唯唯诺诺,一边跟主管道歉,一边往公司赶。
果不其然,刚到办公楼下,碰到了主管,他一顿臭骂。
人来人往的,都瞄着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秃头主管破口大骂,卑微员工低头道歉。
我大着胆子,小声建议:「您要不回办公室骂我吧。」
主管嘲讽地说:「怕什么啊,就在这里,让别人都知道你被开除了!给我滚蛋!」
我捏紧拳头。
不想忍了!鱼死网破吧!
突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唰地停在我们旁边。
戴着灰蓝色墨镜的男人,推开门,一边慵懒地整理着袖口,一边迈着长腿向我走来。
一身剪裁得体的暗红色西服,衬得他身姿高大挺拔。
走到我身边,他把墨镜拉下一点,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
是顾羡北!
「生病了还站在风里,我该心疼了。」
说着,把拎在手臂上的大衣套在我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捏捏我的下巴,宠溺一笑。
心脏仿佛被击中,我失语,只瞪大眼睛。
一句「你好骚啊」被憋在心里。
顾羡北转头看向主管,微扬起下巴:「这位……」他顿了一下,「这位阿秃,你在骂我的人?」
被叫做阿秃的主管,脸上的肌肉狰狞了一下,没敢吭声。
说实话,我也不敢。
哪怕我刚刚被他打上「我的人」标签。
顾羡北现在气场全开,张扬又凌厉,比小叔都还有威慑感。
他向阿秃走近一步,阿秃跟着后退一步。
顾羡北突然笑了,站定,很随意地转着食指闪着幽光的戒指,问:「你让她滚蛋?」
阿秃明显哆嗦了一下,说:「没、没有。」
顾羡北皱着眉,摇摇头:「不行,还是要滚的。」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不过那个人,是你。」
阿秃愣了一下,一句「凭什么」刚说出口。
他手机响了。
对面的声音能听得很清楚:「你被开除了。」
阿秃主管惊讶不已,看看顾羡北,又看看我,开始怀疑人生。
他捏着手机,听得面色惨白,听得面如死灰,一会儿小心道歉,一会儿绝望请求。
这模样,竟然比我还狗!
最后对面留下一句「滚蛋吧」,挂了电话。
就这么短短五分钟,阿秃主管一下子老了十岁。看向我,他额头青筋暴起,突然冲过来。
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呵,愚蠢。」一声冷笑。
顾羡北面无表情,伸出手将我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抬起,轻轻一挡,阿秃主管竟然摔飞出去十几米远。
在他痛苦的嗷嗷叫声中,顾羡北俯下身,在我耳边说:「放心,没有监控。」
妥帖!
我拉着顾羡北,咯咯咯笑个不停。
他说,这种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于是就开着他那闷骚红的跑车,载着我去吃了顿豪华大餐。
「开心吗?」回来的路上,他的手闲适地搭在方向盘上,问我。
我伸开手臂迎着夜风,闭上眼睛,满意地点头。
「很开心,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
一直欺压我们的万恶主管被开了,早上还很严重的病也神奇地好了。
最重要的是——顾羡北今天完全 man 爆了!
在我最狼狈的时刻,他给了我最温暖的高光。
我转头看他,满眼的星星,满心的泡泡。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抹悲伤,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9
回到家,一片狼藉,那碗洒掉的粥还在地上。
我突然想起,早上以为顾羡北赌气离家出走,我还在心里骂他臭屁小孩太幼稚。
没想到,在我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却是这个「小孩」保护了我。
愧疚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揉揉顾羡北的脸,却被他嫌弃地拍开。
顾羡北把我按在沙发上,要求我今晚不准熬夜,必须好好休息。
于是我啃着苹果,跷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
车哪来的,高定西装哪来的,还有晚上还吃了那么高级的餐厅,钱哪来的。
特别是,为啥秃头主管当场就被开了?别告诉我是巧合!
顾羡北一边收拾客厅,一边回答。
车是问小叔借的,西装也是。还在他那里顺了一张黑卡,无限刷的那种。
至于秃头主管嘛,小叔是我们总公司的股东。开除一个品行有问题、整天压榨员工的中层,一句话的事儿。
我由衷地哇了一声:「小叔真了不起啊。」
这就是钞能力。
顾羡北扫了我一眼,声音凉凉的:「有钱就很好吗?」
我诚恳点头。
他不甘心:「那暖床、陪伴、帮你出气、给你煮粥,这些不好吗?」
当然也好,我挠挠头:「不一样嘛。」
顾羡北危险地眯起眼,说:「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把小叔介绍给你,才算报恩?」
倒也不是不行。我撑起下巴,认真思索。
顾羡北把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手里的拖把啪地一扔:「你想得美!」
喂!是你先想的!
一会儿,顾羡北从厨房出来,塞我手里一碗粥:「喝了。」
全程眼睛都不带瞧我。
还在生气。
这回我不敢反抗,乖乖地大口闷。
味道吧,还是奇怪。
一瞥,又看到他手上的血迹。
「到底怎么弄的?」我问,「早上的伤口刚才又碰到了?」
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没事。你喝你的。」
懒懒散散地倚在旁边,状似无意地提起:「那件大衣是我的。」
哎?
他说的是,今天套在我身上的那件雪白的毛皮大衣?
毛毛蓬松柔软,飘逸灵动,一看就是高级货。穿在我身上跟人间苏妲己似的。
我好奇地问:「很贵的吧?你哪里存的私房钱。」
「钱钱钱,又是钱。」他冷冷地瞧着我,没好气,「没花钱,是我自己的毛毛,攒了好久给你做的大衣!」
我抚着绒毛的手一顿,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都是顾羡北的毛毛。
那也就是说——穿上这个大衣 AKA 我被他拥在了怀里!
我瞬间脸上发烧。
啊啊啊!他好会!
顾羡北晃着脚尖,看我在暖气房里,裹着狐毛大衣自拍个不停。
「傻样。」他笑着摇头,清清嗓子问我,「那这样,算不算报恩了呢?」
我在兴头上,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他还是,想要报完恩离开啊。
「不算,也就是一个大衣嘛。」我声音有点发虚。
他扬起眉梢:「也就?我帮你出了气,还带你吃了好吃的。」
「那就更不算了,你用的是小叔的钱。」我终于找到了借口。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说:「行,都是小叔的。」
起身去了卧室。
步调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但我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不是小孩子那种吵闹大哭,是成年人那种很失落的难过。
我有点慌了。
用报恩的名义,想留他在旁边久一点。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是个天真的小狐仙,自由的小仙贝。
我把他强行留在人类社会,又怪他不懂人类社会,还给他传输什么,钱很重要的物质思想。
就仿佛是……
仿佛是凭着爱意,想将富士山私有。
但富士山不应该为我改变。
我走进卧室。
看见顾羡北趴在床上,尾巴一扫一扫着狗玩具,百无聊赖。
我说「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吧,就算报恩了。」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顾羡北支起耳朵:「怎么帮?」
我晃晃手机:「我妈明天要过来,你……你就装作是我的男朋友吧。」
「好的!小意思!」顾羡北开心起来。
看进我眼里,却有点心酸。
要离开我,他果然很开心呀。
10
一整晚,顾羡北整个狐都很兴奋。
一会儿洗澡抹香香,一会儿纠结明天穿啥。还问我,能不能半夜去做个发型呀?
睡梦里,我都还在恨恨地想:怎么要离开我,他怎么就这么高兴。
一大早,门被暴力推开。
我妈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嗷的一声:「你谁!」
顾羡北睡眼惺忪,淡定翻身帮我掖掖被子:「嘘,阿姨,你别吵她。」
然后,我那一生要强从不听劝的妈,竟然就真的不说话了。
悄咪咪退出了卧室。
不好!我反应过来。
老妈看到我跟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我冲出卧室,见老妈对我板着脸,却嘴角高扬:「臭丫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亏我今天还准备带你去相亲。」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努力解释。
顾羡北打着哈欠,跟着走出来。
不知道为啥,他站在门口,突然皱起眉揉了揉腰。
我妈眼睛一亮,连忙抬手招呼他:「晚上累着了吧,快坐着歇歇。」
累哪了?他不是搞了一晚上的换装 play 吗?
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着坐在一起,亲切聊着育儿话题的两人。
我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单活儿,顾羡北表现得特别好。
我妈数落我,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着急结婚。
顾羡北笑眯眯地一边给她捏腿,一边说:「阿姨,我都两百岁了,也没着急呀。」
我妈笑呵呵地拍他:「瞎说什么呢,阿姨我才五十多岁,你就两百岁了?」
顾羡北:「对啊,所以在我心里,阿姨也是个小姑娘呢。」
我妈一顿,随即笑得花枝乱颤。
偷偷跟我眨眼,意思是这小伙子行。
我心里叹气。
你不知道,人家小伙子真两百多岁。
我妈整个人被顾羡北哄得晕头转向,乐呵呵的。
最后开始劝我:「臭丫头,小北人不错,你啊,多包容点,别老跟他提钱。」
我:「……」
我真没问他要钱,我是为他努力赚钱。
顾羡北乖巧给老太太盛了碗汤:「阿姨,你别这么说,是我以后要学习照顾她。」
老太太感动得泪流满面,捏着我的脸感慨:「你把她照顾得多好啊,臭丫头以前老没精打采的,现在呢,有了爱情滋养,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我被捏得龇牙咧嘴。
心里也跟着奇怪,前几天疯狂通宵加班,还怕自己会猝死呢。神奇的是,不但身体没有垮,最近竟然精力还充沛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爱(dan)情(lian)的滋养?
很快,我就找到了答案。
顾羡北在厨房准备大餐,我被老太太唠叨得不行,逃进去躲躲。
没想到,却看到顾羡北在用刀割自己的手。
鲜血一滴一滴淌下来。
落在一个瓷白的小碗中。
我赶忙冲上去,一把夺过刀子。
「你在干什么!」
11
顾羡北迟钝地抬起头,面色苍白。
「没、没什么。」他说着,就想把我赶出去。
我不由分说地把门一关,把他抵在门上。
「不准动!」拿起旁边的纱布帮他止血。
呵,料理台上备着纱布,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在我的逼问下,他终于招供。
原来我那天早上起来觉得不舒服,不是单纯的发烧。
顾羡北说,那晚他窝在我身边,感觉我在无意识地发抖,后来,他甚至一度听不到我的呼吸!
于是慌忙变成人形,查看我的情况。
「你当时很虚弱,我、我真的很担心。」现在回想,顾羡北眼中还是明显的后怕。
病急乱投医,他突然想到,白狐的血能救人命。
当即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把流出的血液一点点渡进我口中。
然后用几条尾巴紧张地将我裹起来,一条趴在我胸口,小心地监控我的心跳。
「原来真的有用!我好幸运啊,真的有用!我把你救回来了!」顾羡北眉眼弯弯,笑得开怀,唇色却依旧惨白。
俊美灵动中,添了几分脆弱。
让我心疼心动心痒难耐,扑进他温热宽广的怀里。
「所以你逼我喝粥,里面也加了你的……」我不忍心再说。
就听顾羡北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你们人类应该会觉得血很脏吧?但你放心,我血统纯正,也没有什么病……」
他在说什么?
他以为我没说下去是因为嫌弃?
我气急。踮起脚尖,用唇瓣堵住了他的话。
没有嫌弃。只有心疼和歉疚。
那天早上,我打翻了粥,又怪顾羡北赌气出走。
却没想到,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救了我一命。
他那么着急报恩的小狐狸,但这种救命的事,却隐瞒着不跟我提起。
慢慢地,开始不对。
我本来只是想堵住他伤心的话。
但顾羡北顿了一下,而后热烈地回应。
他修长的手指插入我的发间,托着我的后脑,激动地舔舐探索。
我软软扶在他胸口的手心,清晰地感受着他上升的体温、强劲的心跳。
和一条条冒出来的尾巴,缱绻暧昧地撩动。
美好得就像梦一样。
如果不是老妈在门外喊:「我去赶飞机了,你们继续哈!」
那还继续个 P 啊。
我们慌忙分开。
顾羡北直勾勾盯着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好看的唇瓣上重新有了血色,盈盈润润。
「你果然是我命定的人,我感觉现在灵力都充沛了。」他在我耳边,用气音说。
我只觉得脸上发烧。
开门。
顾羡北收起了尾巴,手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只留了点不大能看出来的血迹。
他揽着我的肩膀走出来。
我妈看着我俩,眼中放出精光:「哎呀,都说了你们继续嘛。」
顾羡北笑着说:「我们的时间多的是,阿姨,先去送你。」
真的吗?时间,还很多吗?
回来,我跟顾羡北搭公交。
没错,小叔把那个骚包的跑车要回去了,还勒令顾羡北下个月给他还信用卡账单。
顾羡北:生活不易,狐狐哭泣。
顾羡北显然很开心,全程哼歌。
我的心却像是被劈开两半。一半因为他开心而开心,一半又因为他要离开而难过。
顾羡北就没有一点点不舍吗?
我气恼地用手肘杵了他一下。
谁知道他反应敏捷,一个侧身躲过,还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黄檬檬,你干嘛?」
「报完恩,你就这么开心啊?」我没好气。
12
顾羡北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这个没良心的。
但我确实没办法留住他了。
毕竟我没有真正救顾羡北。倒是他,真的救过我一命,还陪伴着我、给我暖床、为我出气、帮我躲过了相亲。
我已经得到很多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我心里松快了很多。
掏出手机,开始记备忘:
他皮肤有点敏感,还没拆的护理套装给他带上。
狗粮能亮毛发,带上,狗玩具他也挺喜欢,带上。
狗窝嘛……就不带了吧。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他气鼓鼓地趴在上面的样子。
留下来,当个念想也好。
顾羡北见我半天没说话,凑过来,半长的头发扫过我的脖颈,痒痒的。
他问:「你在写什么?」
「在写备忘录啊,等会回家给你收拾行李。」我回答。
「我为什么要走?」顾羡北歪头不解。
「报完恩,你不就要走吗?」我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
顾羡北突然哼哼地冷笑两声:「谁说我要走?我才不走!」
「既然报完恩了,我就可以尽情地欺负你啦!小叔都管不了我!」
我眼睛一亮——他,不走啦。
顾羡北双手捏住我的脸颊,扯了扯,笑得肆无忌惮,好看的杏眼,弯出妖孽似的漂亮弧度。
他坏笑着说:「黄檬檬,你别想摆脱我,知道吗?」
我点点头。
他扬扬下巴,又说:「也不准再喜欢小叔,知道吗?」
我摇摇头。
他急了,蹙起眉头,声音透着危险:「跟我在一起,你还喜欢别人,嗯?」
我拍开他的手,揉揉僵掉的脸。
「第一,我没有跟你在一起,你还没表白呢。」
「第二,我摇头是因为我没有喜欢过小叔,也就没有『再』喜欢他之说。」
顾羡北突然心情大好:「那我这就表白。」
嘁,好草率。
顾羡北揽住我的肩膀,几乎要把我带到他怀里。
拍拍我的手机:「快快快,先给我点全家桶,两份!馋死我了。」
我看着这个又臭屁得不行的大尾巴狐,也跟着畅快地笑起来:「给你点三份!」
就像阴霾终于散开,阳光痛痛快快地照了进来。
「叮。」下单成功。
顾羡北激动得都快坐不住。
突然,他脸色冷了下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没有吧?」我皱起鼻子嗅嗅。
他目光在整个车厢里搜寻,定格在一个大婶身下:「那里好像有硫磺的味道。」
顾羡北神情严肃:「我似乎,还听到了滴滴的计时声。」
啊?什么意思?
我脑袋中一片空白。
就听顾羡北贴在我耳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炸弹。」
又补了一句:「不,我确定。」
13
大无语。
电视剧里的情节让我给遇到了。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猫着腰,拉着顾羡北叽里呱啦问,还不敢太大声。
「咱们要不下车吧?不行,见死不救有损你的修行……
「你会不会时光倒流啊?不行,你连预知未来都难……
「哎呀都怪我,早知道就打车回家了,为了省那几块钱……」
我懊悔得直敲自己的头。
顾羡北弯下身,把我的小拳头握在掌心。
揉了一下我的发顶:
「傻瓜,怕什么。我可是高贵纯正的白狐仙啊。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我刚才乱糟糟的情绪,像是倏然被抚平了一样。
慢慢放下心来:「好的,我相信你。」
下一秒,一股雪松的气息将我整个人笼罩起来。
我心里充斥着安全和温暖的感觉。
顾羡北示意我坐好,然后慢悠悠地走到那个大婶身边。
不在意似的,低头笑着跟她说了些什么。
大婶木然地点了点头,紧紧捏着座位下袋子的手,松开了。
顾羡北抬起头,冲我眨了眨眼。
然后又走到司机身边,依然是几句话,那个司机也点了点头。
车速明显开始放缓,慢慢开上跨江大桥,并往桥边靠过去。
原来他是精神控制了大婶和司机,打算等着靠到桥边,就打碎窗户,把炸弹扔下去。
我完全放下心来。
刚才着急,倒是忘了,狐狸有这种迷惑人的好本领。
不扰乱人类秩序,让人类「主动放弃」互相伤害。好主意!
可没想到的是,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大婶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浑身激动颤抖,猛地又抓紧了座位下的袋子。
不好!她要拉炸药了!
但车还在桥中间。
我冲了过去,使出全身的力气,和周围的乘客一起,按住已经癫狂的大婶。
「快!快下车!」司机打开了车门。
顾羡北从混乱中爬起来,抱住座位下的炸药,飞快地跑下去。
大桥上都是车,他怎么能跑下去呢!
我站起身,跟着跑出来。
看到在车流中穿梭的顾羡北,我的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
「别过来!」他扭头对我喊。
用力一抛,将炸弹扔向江面。
下一秒,嘭,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我眼睁睁地看着滚滚浓烟在桥边腾起,火光排山倒海地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周围的一切。
包括顾羡北。
而后,爆炸的碎裂物和冲击波袭来,我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后脑剧痛,满口血腥,耳边还是爆炸的轰鸣。
我想翻身爬起来,但手脚无力。
只能把脖子凹成一个扭曲的角度,拼命扭头去看。
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刚才顾羡北站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没了。
一个绝望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回荡:怎么办?顾羡北被炸死了?怎么办?
我抬起满是血的手,拽着脖子里挂的玉牌。
哭着喊着问:小叔!顾羡北被炸死了!怎么办啊!
14
再醒过来,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是医院。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护士按住:「别乱动,你有脑震荡。」
我抓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顾羡北呢?他怎么样?」
「谁?」
「就是那个抱着炸弹下车的人,他怎么样?!」
护士笑了一下:「那个小伙子真幸运,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原来,原来顾羡北没事。
我就知道!
这个傲娇幼稚的臭狐狸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死。
他说他报完恩,还要继续欺负我呢。
我抹了一把眼泪,央求着护士推我去看看他。
推开病房门,我满心的欢喜,准备拍下这臭狐狸被包成木乃伊的傻样子。
但看清那人的脸,我愣住了。
不是顾羡北。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问护士,是不是走错了。
她看了看病历卡,没错啊,就是他,姜宇,抱着炸弹跑下车的人。
我难以置信。
爆炸弹下车的人,明明是顾羡北。
那个站在桥边,被炸弹吞噬,生死不明的人,明明是顾羡北。
我央求着护士带我找,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继续找。
她很耐心,也很认真,但跟同事说起我的时候,她指了指脑袋。
是觉得我疯了吗?
确实是疯了,我找遍了医院,都没找到顾羡北。
我甚至央求警察,调了那天桥上的监控。
但监控上明明白白,是那个叫姜宇的人,抱着炸弹跑下了车。
根本没有顾羡北的身影。
警察小哥宽慰地说,在爆炸中受了刺激,很正常的,好好配合治疗就没事了。
我还是不信。
我跑去调公交车的监控,就算炸弹不是他扔的,但我跟顾羡北一起上了公交车,总不能也没有记录吧。
真的没有。
监控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哪有那个捏着我的脸,让我给他点全家桶的顾羡北啊?
我说不可能,我一个人,为什么会边说边笑呢?
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我,说,会不会你是在打电话?或者——
或者就是疯了。
两种可能性,自己选吧。
我不甘心,去查小区监控,去查电梯监控,去查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
没有什么顾羡北,也没有什么小叔。
就连我脖子上的玉牌,也消失不见了。
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存在过。
于是我慢慢也开始相信,顾羡北是我想象出来的。
因为连我妈都说,她最近根本都没来看过我。
都是幻觉。
是我想象出了一个狐仙,给我暖脚,帮我摆平所有的难题。
也对啊,21 世纪了,怎么会有狐仙呢?我一遍遍对自己说。
但问题是,我家里为什么有一个狗窝?还有散了一地的狗玩具。
也是我产生幻觉的时候买的吗?
我不明白。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
想不明白。
15
两年时间过得很快。
特别当一个人是行尸走肉的时候。
当然也没这么夸张,只是我总觉得,生活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尽量不去回想,但每次有朋友来我家,他们总会问一句:你养狗吗?
我说不啊。
他们又会很奇怪地问,那你家为什么有这么多狗的东西。
是啊,为什么?
他们看我又愣住了,总会露出惋惜的表情,觉得我是在炸弹事件里受了刺激。
也许吧。
也许我真的应该养一只狗了。
我站在宠物店里看了半天。
小狗狗们都很可爱,也很漂亮。一个个拼命摇尾巴,很想被领养的样子。
「比顾羡北还是差了点。」我小声说,「但也不怪你们,他可是高贵纯正的白狐。」
我笑着冲他们眨眨眼。
我挑了个小萨摩。
准备抱狗的时候,手肘被人拉住了。
「喂!黄檬檬!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养狗。噫,它还这么丑!」
我转过身。
眼前是一张俊俏艳丽的脸。
此刻他皱着鼻子,嫌弃地看着我手边的狗。
顾羡北。
我看到了,顾羡北。
大白天的,竟然幻觉这么严重了。我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不要萨摩了,换那个吧,小柯基。」我跟店员说。
顾羡北又拍开我的手:「那只也不准养!」
离大谱。
为什么在我幻觉里,这狐狸还是这么能吃醋。
我不好意思地跟店主说,今天不买了,下次再来看。
回到家。
离谱也到家了。
顾羡北竟然跟在我屁股后面,挤进了房间。
他兴冲冲地跑到卧室,扒拉着那些狗玩具,还化出狐身,雪白的一团在狗窝里面打了个滚。
「这些你竟然都没扔耶!」
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狐狸眼,歪着小脑袋看我。
「怎么了?看到我回来,不开心?」
我木然地垂眸看他:「你是真的吗?」
下一瞬,白狐毛茸茸的身躯拉长,化作修长高大的人形。
他走到我身边,从背后搂住我,头抵在我颈边轻轻蹭着。
久违的雪松气息萦绕在我周围。
「黄檬檬,你是不是怪我离开太长时间,故意不认我了?」声音似在撒娇,又像蛊惑。
我瑟缩着躲开,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吗?」
16
「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我是真的……」
顾羡北捧着我的脸,对我说了 10086 遍。
我还是不信。
「尾巴呢?给我看看。」
他背后哗啦涌出好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打招呼似的,很兴奋地往我身上缠。
「耳朵呢?给我摸摸。」
他脑袋上嘟地冒出两团毛茸茸的耳朵。
我拉着他,左看右看。
「那你再给我叫一声听听。」
顾羡北微扬起下巴:「喂,黄檬檬你别得寸进尺。」
「叫一声!」
「嘤!」
我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淌落。
我一拳一拳砸在他胸口。
「耍我很有意思是吗?骗我很有意思是吗?你知道这两年,我都以为自己疯了吗?
「我一直都在找你,但一直都找不到你。我怕你是假的,我更怕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顾羡北也不躲,就笔直地站着,任我打。
等到我打得没有力气了,他用力把我搂在怀里,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那样用力。
他在我颈边留下一片湿意:「我都知道。我也一直想要回来。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顾羡北搂着我窝在沙发里,慢慢说出那场爆炸的真实情况。
原来他当时被炸得很严重,按小叔的说法,起码 3 分熟。
好在是我用玉牌及时把小叔给召唤了过来,护住他的小命,没让他变成炭烤白狐。
本来养养就能好了,但不巧的是,刚好又应了天劫。
人类的炸弹也就炸个皮毛,天劫可是一道道打在了他的灵魂里。
小仙贝几乎丢掉了剩下半条小命。
听到这些,我在心疼之余,又有些怨念。
这么难这么苦的时刻,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不是都说好要在一起了吗?
顾羡北哎呀了一声,故作轻松:「那不是,怕我挺不过去嘛。到时候白白让你伤心。」
我恨不得要咬他一口:「你怕我伤心,抹掉了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对吧?」
他抿了抿唇,嗯。
我气笑了:「那你也抹掉我的记忆啊,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我更伤心好吗?!」
「那么美好的记忆,你怎么能舍得抹掉?」顾羡北骤然提高了声调。
他摇着头,露出心痛的表情:「女人,你竟然这么没良心,还想忘记我。不行,我受伤了,必须要亲亲才能好起来。」
他捂着胸口,演技做作。
倒是盈盈润润的唇瓣,让我确实很想一口亲上去。
强忍住跟他和好的冲动,我坐直身体,双手抱胸。
坚决抵制这种不反思、只卖萌的恶劣行为。
果然,顾羡北停止飙戏。
他也坐直身体,贴着我的背,把我拥在怀里,语气认真:「我答应你,说好了在一起,以后都会在一起。」
我弹了一把他的耳朵:「这才是我的乖狐狸。」
17
给小白狐梳毛的时候,我发现了 bug,这个白狐是假的!
他懒散地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子:「别停呀。」
我拎起他的后颈皮,质问:「我家顾羡北的尾巴是八条,你有九条,说吧,你到底是谁?!」
小白狐夹着尾巴,嘤嘤嘤。
「我真的是顾羡北,檬檬,我尾巴长齐了!」
啊这……
我一直以为,小叔说他尾巴没长齐,就像说小孩毛没长齐,一种形容而已。
没想到,顾羡北是真的尾巴没长齐!
他以前疏于修炼,这次扛过了天劫,才把第九条尾巴长出来。
「尾巴八条和九条,啥区别啊?」我问。
顾羡北想了想:「类似于你们人类,未成年和成年的区别吧。」
那……我以前是撩了个两百多岁的未成年?
离谱!
「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几条尾巴。」顾羡北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以前是不是老偷看我屁股?」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别瞎说,就几回。」
顾羡北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地问:「你想不想知道,有了九条尾巴,能干什么?」
能干什么?
能召唤神龙吗?
我不在意地嗤笑。
没想到顾羡北突然把我压在身下,眸色深沉:「有了九条尾巴,我就能生狐崽了。」
「黄檬檬,你当年要给我做绝育对吧?那笔账,咱们好像还没算清呢,嗯?」
离大谱!
我吓得说都不会话:「不会吧,你不会是让我给你……」
瞬间脑补出一窝狐狸问我要奶喝的场景。
他勾唇坏笑:「不然呢,我可是公狐狸呀。」
「但我不是母狐狸!」我提出异议。
顾羡北动作不停,笑得越来越坏:「没关系,小叔说你是我的命定之人,给我生狐崽没问题的。」
时隔多年,我终于明白小叔当年说的「顾羡北以后能不能生狐崽,取决于我」是什么意思了。
不不不。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推开顾羡北。
「咱俩生出来的,会不会是串串啊?」
他一顿,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说了多少遍,小爷不是狗!是高贵纯正的白狐!咱俩生的,那叫混血!」
哦……那行吧……
我放弃抵抗。
下一秒,顾羡北珍重又热烈的亲吻,如雨落下。
(完)
作者:yueyang 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