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跟我说,骰子撞击骰钟的声音很好听,它和死神的脚步一模一样,声音一结束,买定离手,生死有命。
我叫黄鹤,他们都叫我黄老板。
在温州这一带,被叫做老板的人都是挎着包,捏着雪茄的中年人,惟独我不是。我还剃着 20 多岁小混混留着的平头,戴着大金链子,胸口纹着一条龙。
我爸以前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告诉我,年轻人要谦虚、忍让、达观,我一直当成人生信条。后来他被一个小混混在巷子里捅死了我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装孙子没用,不想被别人吃了,就要先摆出一副吃人的样子。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对了,我忘记说,我的职业并非老板,我是一个赌徒。
我爸死后,偌大的皮革厂群龙无首,伯叔阿姨,兄弟姐妹,只想将家产分完走人,我看着他们争吵倾轧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我爸曾说,皮革厂是他庸碌一生的唯一成果,他死了,我就要继承他的事业,这是我的命运。所以我去找了我们家最大的竞争对手——王老板。
那是我第一次上赌桌,王老板问我「年轻人,你有什么可以拿来赌的,你现在一无所有。」
我抢过旁边人的西瓜刀,告诉他,如果我输了,我砍下一只手,再将家里的工厂全盘奉上,如果我赢了,他给我一年时间,不得干涉黄家任何事务。
他没有拒绝,我在心里偷偷告诉自己,赢了最好,如果输了,我就冲过去给他这个混蛋来上一刀。
要么不赌,要么全盘通吃。
有人说,赌徒是没有未来的,他们只能一直赌一直赌,一生只能休息一次,那一次,就是死在赌桌上的时候。
我一直不信,只要我赢得够多,就不怕输不起。
直到我遇见那个女人,那个像火一般热烈的女人,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梅姐。
那是 2009 年 6 月 21 日 21 点 05 分,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身后跟着 10 几个姑娘,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比所有人都要好看。
我们彼此最近的时候,距离大概只有 0.01 公分,1 支烟的时间后,我意识到我爱上了她。
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寂寞的女人最爱对着男人假笑,最爱抽烟,最爱在一堆男人里周旋,品尝着自己的寂寞。我对女人了解得不多,但我对寂寞这回事,知道得不少。
那场聚会,她抽了 5 次烟,喝了 3 瓶白酒,唱了 5 首王菲。我看着王老板的手从她的细腰游移到大腿,再从大腿上划到……
我终于忍不住,抡起酒瓶,将王老板砸进了医院。
我在砸王老板的时候,她在旁边环抱着手臂,笑着看我,那笑容像是在鼓励、在戏谑、在挑逗,这女人,真是有着莫名的魔力。
后来我最得力的手下阿海告诉我,梅姐,其实是王老板的女人。
我想起我爸说的,做人要谦虚忍让达观,当时我觉得是胡扯,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王老板给了我一年的机会,怎么说也是我的恩人。后来我用 5 年吞并了他一半的市场,但他仍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特别尊重的朋友。这年头,敌人太多,朋友越来越少,于情于理,我总是不该动手。
我决定向王老板赔罪,和他再开一把赌局。
我以为当我说出赌局内容的时候,王老板即使不接受,总归也不会反对,因为我设了一个没人会拒绝的赌局。
如果他输了,我给他 1 座厂,他把梅姐给我,如果他赢了,我给他 5 座厂,他把梅姐给我。
王老板拒绝了,很坚决地拒绝了。
「年轻人,不要总觉得自己赢了,等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肯定会知道,很多东西比厂子重要。」他这么跟我说道。
我再见到梅姐的时候,是在另一个聚会上。
她还是那么美丽,像一条游弋的鱼,在一个又一个男人里穿梭。
阿海告诉我,王老板将这一带的酒吧、KTV 全给了梅姐,这让我尤其愤怒,我不是愤怒于王老板的手段,而是愤怒于自己的无能。这世界上有很多事,都让人无能为力,比如感情,比如信任。
那晚,我包下了整条街所有的 KTV 和酒吧,我只要梅姐陪我一个人。
梅姐的确来了,她拿着两瓶酒进了包厢,像是拿着两把快剑,我就是那个等待被她宰杀的奴隶。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她问我,声音很轻,很细,带着魅惑,很好听。
「我为什么来,你还不知道么?」我看着她,一阵恍惚。
她好像轻声笑了一下,接着便开始给我俩倒酒,我从没想到她喝起酒来也是那么快,那么急,比我最寂寞的时候,喝得还要猛。
我们在包厢里喝了 18 瓶,那是我喝得最多的一次。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阿海告诉我,梅姐早早就走了,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虚幻的梦,梦里我和梅姐一直在喝酒,我看着她,她对着我笑。
我决定将王老板剩下的一半厂子也收过来,无论如何,我要得到梅姐。
我曾经爱上过一个女人,她是我二叔家佣人的女儿,我一遍一遍地试探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但她一直没给我回应。等我最失望的时候,阿海告诉我,她死了。
临死前她的口袋里保存着我给她写的情书,我后来大概知道要么是我爸、要么是二叔做的,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我爱上的女人,我一定要好好地保护。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年轻人总要比老人更心狠手辣,也更有能力,王老板的厂子在我的打压之下迅速减少,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家。
阿海提醒我最近盘子铺得太大,后院可能会起火,我知道又是二叔他们在蠢蠢欲动,一群小人,成不了气候。
我决定给王老板一个机会,再邀请他豪赌一场。
毕竟他曾经给过我机会,我不能怠慢了老朋友。
约在老地方,我仍是给了王老板一个他不会拒绝的赌注:他输了,留下一只手,从此退出江湖,他赢了,我给他 5 座厂,让他东山再起。
他没得选,一只手的风险换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他赚大了。
我们赌的是 21 点,梅姐给我们发牌,那是我第三次看到她,她穿着低胸的红色礼服,红得耀眼。纸牌在她微黄的食指中指间翻腾,骰子落地,买定离手,富贵在天。
很多人以为赌牌靠的是运气,其实不然,赌牌靠的是必胜的信念,一个人若有必胜的信念,即使输了,也有机会翻本,若没有,即使凭运气赢了,也会输得更多。
王老板注定会输,他不仅没有了必胜的信念,就连运气,也早就失得一干二净。
结局并不重要,说实话,我没打算放他走。就像当年他问我:「你有什么可以拿来赌的?你现在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他跟我赌,没有任何机会。
只是我没想到,他输了,就连接受输牌的勇气都没了。
他像是一个骂街的泼妇,指着我和梅姐,说我们串通好了,一起出老千,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兄弟们早就投了诚,剩他一个人,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王老板。
我以前听人说过如果刀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来的时候像风一样,很好听,我砍下王老板的手,发现那血不像风,倒像烈酒。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王老板,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做了乞丐,我猜他估计是回老家种田了罢。
我原以为得到梅姐,拿到王老板的厂子,就可以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胜利,没想到后院的火不仅烧起来了,还烧到了所有人。
趁着我和王老板赌牌的时候,二叔控制了家里那群老人,我爸以前让我尊重老人,说他们虽然不一定能帮上我,但关键时刻,一定不会背叛我。
这几年我的确对老家伙们不好,他们没有帮上我什么忙,关键时刻,倒是背叛了我。
形势急转而下,很快我和梅姐、阿海就遭到了追杀。
我在赌桌上赢得了所有,又在瞬间失掉了,唯一留给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我已然倾家荡产。
想起王老板说的:「年轻人,不要总觉得自己赢了,等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肯定会知道,很多东西比厂子重要。」
我看着他们俩,自从得到梅姐之后,我似乎再没有好好看过她。
她还是那么美,即使在逃亡的时候,她也涂着红唇,画着好看的眼影,比我还要冷静。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女人坚强起来,比男人更可怕。
我似乎也未曾看透阿海,他很小就来到我家,是我的贴身保镖,但我从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喝什么样的酒,他从不找女人,也从不喝酒,他唯一做的事,就是在我喝醉的时候,也保持清醒。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就在我的跟前,可我却不得不离他们而去。
我决定给他们一笔钱,我要开始漫长的逃亡生活,我要逃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赌,只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原本就是比赌更难的事,不是么?
我没想到梅姐要和我一起走,她还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等着她。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她不爱我。
两个寂寞的人,可以做朋友,却没法做爱人。
女人总以为欺骗男人是件很简单的事,其实有时候,不过是男人不愿意拆穿。
我问她:「你是不是真的要和我一起走?」
她就像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样对我笑:「你说呢?」
我拉紧她的手,跳上了船,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船了,也从未试过这么接近一个人,我知道我要走的路很远,可是那一分钟,我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我跟阿海挥手作别,我相信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想不到那次是最后一面,从此我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事,回头无岸。
我踏上了船,带着梅姐,带着江南皮革厂的荣光,走向了远方。
黄鹤这个名字,也终于化为了一缕云烟,随风消散。
-----------分割线----------
阿海的故事↓↓↓
在从前,当一个人心里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会跑到深山里,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个洞,将秘密告诉那个洞,再用泥土封起来,这个秘密就永远没人知道。
但是我却从未找到过那样的树洞。 那应该是 1991 年的冬天,我从学校走回东大街的家,远远看到冲天的烟雾,从我家的方向升起。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火焰像腾空而起的红色巨龙,在被高温扭曲了的空间里,我家那栋大楼倏忽倒塌,我似乎能看到我的父母在火焰里挣扎,叫喊,然后化为飞灰。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被黄老大带回了家,成为了黄鹤的保镖。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当命运要对我们下狠手的时候,我们是怎么也逃不了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血块吞进肚子里,按兵不动,找准机会狠狠地给他一拳,就赢了。
保镖是一个简单又直接的行业,很多人觉得保镖没有感情,没有朋友,唯一要做的就是对雇主保持忠诚。
其实并非如此,杀手还会有小学同学,保镖自然也有朋友,有感情。我甚至见过一个保镖和女主人在一起,最后浪迹天涯的故事。
不过有一点我同意,好的保镖,要对雇主保持绝对的忠诚。
恰如我对黄鹤,我和他待在一起 18 年 5 个月零 3 天,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也并非主仆,我会完美地执行他的命令,会在他喝醉的时候保持清醒,当子弹射过来的时候,我会挡在他的身前。
这是作为一个保镖基本的职业素养。
除此之外,我们互不相干。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或他,被子弹击中的那一天才会结束。没想到生活早早跟我开起了玩笑。
那是 1995 年吧,有一天我接到黄老大的命令,让我监视黄鹤和一个小女孩的情况,那女孩是黄二爷管家的女儿。
做保镖似乎从来没有笑的机会,所以我特别爱看别人笑,我看到黄鹤和那个小姑娘在花园里笑得很开心,他们一起打水仗,在草地上打滚,跳房子,那情景看起来真是温暖。
没想到,几天后黄老板给了我一个命令:杀了那个小女孩。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亲眼看着那个小女孩两只亮闪闪的大眼镜,瞪得要凸出来,比青蛙眼还难看,双手悬在空中,前后摆动,像是溺水挣扎的小猫,最后她在我的手心里逐渐失去温度,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
那道勒痕不仅勒死了她,也勒住了我。
「你不仅要保护他,还要保证他在做正确的事。」黄老板这样跟我说。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倚老卖老」,以为老一辈人总是出于好心,才对后辈特别「关照」。
我杀死小女孩这事,从未跟黄鹤提起,甚至,我特地告诉了他,小女孩的死讯。
大概人有了一个秘密,就会制造更多的秘密。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抽烟。
保镖不能喝酒,但可以抽烟,喝酒让人晕眩,但抽烟却可以让人镇定。
我见到梅姐的时候,她就在抽烟。
我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抽烟那么好看,她躲在风里,双手交叉抱着,黑色大衣掩盖不住火辣的身材,微黄的指尖夹着白色的香烟,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煞是耀眼。
她吐出一口白色烟圈,红唇微启,从旁边的褶皱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我,淡淡地问道:「来一根?」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等待点燃的香烟,只等打火机「啪嗒」一声,我就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
爱上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简单又玄妙的事情,我后来终于明白。
我比黄鹤要更早认识梅姐。
黄鹤从来不知道,我却非常清楚,我甚至预料到某一天他们会相见,然后黄鹤也会爱上她。
毕竟她是那么的迷人,又寂寞。
对于寂寞的女人,男人从来就没什么办法,更何况,她还那么迷人。
梅姐当时在等我,因为她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
她告诉我,1991 年的冬天,黄老板下了一个命令,将现在城东赌坊的那片大楼,烧掉一栋,而我家,恰好在那里。而原因,是我家那栋大楼很多人不愿意搬走。
「我告诉了你一个秘密,你也告诉我一个,这很公平,对吧?」她看着远方,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我知道她是在问我。
「没错,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你告诉我什么时候,黄老板会落单,如何。」
「他不会落单,他有很多保镖,每一个都非常尽责。」
「的确,他有很多保镖,可是这里就有一位保镖先生,似乎就不那么尽责。」
我沉默了。
我知道,有时候我们总要做出选择,而我们不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伤害到别人。至于选择伤害谁,伤害得多深,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选择?
「下周四晚上,我们会在凌晨离开金太阳 KTV,我会让他走过一条巷子,至于你们怎么让他进去,那我就不管了。」
没错,我又多了一个秘密。
黄鹤不知道我会抽烟,当然,他更不知道我会喝酒。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他要吃的饭,要喝的酒,乃至他要挨的刀,我都会替他挨。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我帮他扛了许多拳头,就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块板砖,敲在了那群混混头上。
那应该是我们唯一一次生死相依,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以后他便放心将后背交给我,而我,却仍然背叛了他。
黄老大死了,他死的时候我不在场,黄鹤没有问我什么,出殡那天,他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看着黄老大的牌位出神。
从那天起,我感觉他就变了。
后来我才知道黄鹤去求王老板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拿着自己的手做赌注。
那时候,我和梅姐正在金太阳 KTV 里喝酒。
那是我第一次看她喝酒,她喝起来又快又猛,她一边喝酒一边唱王菲,唱了一遍又一遍。
没没有蜡烛就不用勉强庆祝 没没想到答案就不用寻找题目 没没有退路那我也不用思慕 没没人去仰慕让我就继续忙碌 来啊来思前想后 差一点忘记了怎么投诉 来啊来从此以后 不要犯同一个错误 将这样的感触 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 感动的要哭但就没哭 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将这一份礼物这一封情书 给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你说,为什么人总是要伤害别人,才能让自己过得幸福呢?」似乎是唱得累了,她自言自语地问我。
我不知道,或许,一个人幸福的同时,必然有一个人要痛苦,这就是生命的平衡。
我握紧桌上的酒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那酒直烧得胸口痛。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想太多,你多喝点酒,明天就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我这样说道。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和梅姐单独喝过酒。
王老板给了黄鹤一个机会,黄鹤趁着这个机会,收回了家族权利,扩张了不少地盘,短短 3 年,不仅稳住了黄家的势力,还吞并了王老板一半的厂子。
当然,他和梅姐也越走越近。
我知道梅姐是王老板的人,她接触黄鹤有着非常特别的目的,但我没有拆穿。
我是一个保镖,只能保护雇主,却没法不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终于到了那天,王老板走投无路,黄鹤决意和他赌一场,他好赌,他喜欢那种冒着风险赢得所有的感觉,我却喜欢稳定。
保证雇主的安全,最要求的便是稳定。
若要做成一件事,最重要的也是稳定。
就像 3 年前,我将黄老板的行踪透露给梅姐一样,我也将黄鹤的计划,透漏给了黄二爷。
黄鹤在赌桌上战胜了王老板,却又在瞬间失了势。
黄二爷利用黄家的老一辈的力量,对我们开始了追杀。
我们三人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那天晚上,黄鹤在屋里洗澡,我在屋外放风,梅姐忽然走出门外,她问我,如果可以,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走,就可以。
我看着她手里抽了一半的香烟,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貌似在跟着烟头消散,一点点,一点点,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在提醒着我早做决定。
「我想留在这里」,我说道。
我知道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着「跟她走吧,跟她走吧」,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在完成那些事之前,我哪里也去不了。
听到这话,梅姐似乎是轻声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我没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
在从前,当一个人心里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会跑到深山里,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个洞,将秘密告诉那个洞,再用泥土封起来,这个秘密就永远没人知道。
我心里有好多秘密,却从没见那样的一棵树,那些秘密像是水草一样,在心里腐烂,发出恶臭。
直到黄鹤走之前,他都不知道,我和梅姐都欺骗了他,又或者他知道些什么,却从未表现出来。
黄鹤和梅姐走了,我却回到了黄家。
没了黄鹤的黄家宛如一盘散沙,我利用王老板残存的力量,将黄家逐渐分化,又设计杀死了黄二叔,黄家一片大乱。
拥有江南最多的皮革厂,也是江南最大的皮革厂企业,黄家宛如倾颓的大楼,转瞬崩塌。
黄家的人逃的逃,死得死,最后只剩一下一堆空壳。
我将那些皮包、皮鞋全部分发给了工人们,让他们低价卖掉,为了不让黄鹤再回来,在江湖上放出了他勾引小姨子的故事,将他变成了一切的始作俑者。
好几个月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我抽了一天时间去看望死去的父母。
我跪在他们的坟墓跟前,低声告诉他们,我为他们报了仇,也让黄家彻底消失。
只是我的那些秘密,恐怕是要跟随我一生了。
我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样一棵树。